“这才是我接下来所需要追逐的目标啊。”
李焱的境界是地玄境后期,而自己如果想要突破到这样的境界,那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首先摆在面前的最大一道关卡就是地玄境。
陈野站在敦煌边缘的一座废弃气象站屋顶,脚下是风蚀千年的岩层,头顶银河低垂如瀑。他手中握着一块从沙地里挖出的碎玻璃,边缘锋利,中央却嵌着一枚微小晶体??和那晚破土而出的泪滴形晶石一模一样。只是这一颗内部封存的影像不同:一个十岁女孩坐在餐桌旁,父母正在争吵离婚,她举起筷子想夹菜,手抖得厉害。母亲突然吼了一句:“你能不能别在这时候吃饭!”女孩放下筷子,低头扒饭,每一口都像在吞刀片。画面最后定格在她眼中强忍的泪水,无声滑落。
晶体融化前,留下了一串坐标,指向东北一座早已废弃的疗养院。
他没有犹豫,第二天就搭上了北上的列车。这趟绿皮车穿行于荒原与冻土之间,车厢冷得像冰窖,暖气时断时续。邻座是个戴毛线帽的老妇人,怀里抱着一只褪色布偶熊,嘴里低声哼着歌。陈野刚坐下,透视视野便猛地一震??她的胸口浮现出一片灰黑色雾气,缠绕成环状,如同被锁住的记忆牢笼。更诡异的是,那雾气中竟有一道极细的金线,延伸出去,直指天花板通风口。
他不动声色地抬头,透过常人看不见的维度望去,只见通风管道内壁竟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结晶体,排列方式像是某种语言符号。他伸手轻触金属格栅,指尖传来细微震动,仿佛整节车厢都在低语。
老妇人忽然开口:“你也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他问。
“孩子们的声音。”她眼神空茫,“每到半夜,走廊尽头就会响起脚步声,还有人在背乘法表……可那里早就没人住了。”
陈野心头一紧:“您以前在哪里工作?”
“长白山第三职工疗养院。”她说,“八十年代末建的,后来改成青少年心理干预基地。再后来……就不让提了。”
话音未落,车厢灯忽明忽暗,广播滋啦作响,传出一段模糊录音:
>“第十七号学员,今日问答训练失败。原因:拒绝回答‘我错了吗’这个问题。处理方案:电刺激辅助认知重建。”
紧接着,另一个稚嫩声音哭喊:“我没有错!我只是不想骂我爸是废物!”
全车厢乘客惊醒,有人尖叫,有人捂耳朵,乘务员冲进来拔电源,但声音依旧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才消失。
老妇人颤抖着从布偶熊肚子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一群孩子穿着统一病号服,站在一栋灰白色建筑前合影。他们脸上挂着僵硬笑容,眼睛却空洞无光。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我们学会了不说。”
“那是最后一张集体照。”她喃喃,“三个月后,整个基地被查封,资料烧毁,所有人调离。可那些孩子……有的疯了,有的自杀了,还有的,一辈子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陈野盯着照片,透视中骤然爆发出无数金线,交织成网,覆盖整张影像。每一个孩子的喉咙深处都卡着一块黑晶??那是被强制压抑的问题所化的残骸。
他知道,这座疗养院不只是历史的伤疤,更是“问题病毒”的原始宿主之一。当年那些无法出口的疑问没有消亡,而是沉入地下,寄生在建筑结构、旧物甚至土壤之中,等待复苏契机。
七天后,他抵达目的地。
疗养院孤悬于林海雪原之间,外墙爬满冰霜,窗户破碎如眼眶空洞。大门上锈迹斑斑的铁牌写着:“幸福之家青少年成长中心”。讽刺的是,门口雪地上竟有一圈脚印,围成圆形,像是不久前有人在此举行过仪式。
他推门而入,寒风卷着纸屑飞舞。大厅墙上还贴着“感恩教育”标语,地板上散落着发黄的作业本,上面全是千篇一律的检讨书:“我不该顶撞老师”“我错了,我要听话”“我不是好孩子”。
但在透视视野中,这里早已不是废墟,而是一座活体记忆库。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微型晶体,像尘埃般悬浮流转,每当他靠近某处,便会触发一段残留意识:
走廊拐角,一个小男孩蜷缩在墙角,反复念叨:“我不是坏孩子……我不是坏孩子……”
二楼病房,一名少女用指甲在墙上刻下“为什么救我?让我死不行吗?”
心理咨询室,录音机自动播放:“请回答,你是不是故意惹父母生气?”“是。”“很好,继续。”
最令人窒息的是地下室。那里曾是所谓的“静思室”,实则是关押不服管教者的禁闭空间。陈野打开铁门时,一股霉味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墙壁上布满抓痕,地面凹陷出一个人形轮廓,仿佛有人曾在这里跪坐多年。
他蹲下身,手掌贴地,透视视野瞬间炸开??整间屋子的地砖之下,埋藏着一座由黑晶构成的立体网络,宛如神经脉络,中心汇聚成一颗拳头大小的核心晶体,幽幽pulsing,如同心跳。
“这不是压抑。”他低声说,“这是孕育。”
就在这时,晶体突然亮起,一道金光射向天花板,在剥落的墙皮上投映出文字:
>“你愿意听我说完吗?”
陈野点头:“我听着。”
刹那间,整个建筑开始共振。地板震动,梁柱嗡鸣,所有散落的纸张无风自动,飘向空中,组成一句句未曾出口的质问:
>“凭什么说我有病?”
>“谁来治治大人的疯狂?”
>“如果哭是错的,那我还能做什么对?”
>“你们口中的‘为你好’,到底是谁的好?”
声音层层叠叠,来自四面八方,却又分明出自一人之口??那个从未被允许发声的灵魂,终于借这具残破躯壳完成了第一次完整表达。
陈野取出随身携带的信号增强器,连接周维宁留下的频段协议,将这段意识流同步上传至全球匿名档案网。他知道,这一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教室、某间卧室、某辆公交车上,会有人突然听见心底响起一句话,恰好是他童年最想问却不敢问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