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别枝不接话,周芸假惺惺擦一下眼角,哽咽道:“做长辈总要看着孩子成家立业子孙满堂才安心,工作是要紧,可你爷爷现在身体不好了,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盼着看到你有个好归宿的,你不体谅我,也该心疼心疼你爷爷。”
她真像个慈母般,拉过顾别枝的手,语重心长道:“我也看过了,那孩子比你小三岁,长得一表人才,脾气秉性都好,也不觉得你年龄大,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还能在工作上帮上忙,结亲再合适不过了……”
顾别枝不动声色嗯了一声:“周姨说的是,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女儿的呢?和孙家结亲确实不错,周姨口中那孙家老三听着也是个好人选。”
周芸喜上眉梢,顾别枝把手抽出来,语气淡淡:
“妹妹只比我小一个月,周姨和爷爷作为长辈肯定都很忧心她的终身大事,不如让他们结婚,一样能宽慰长辈联结孙家,也不辜负周姨费心挑选。”
周芸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强笑道:“这怎么,怎么行呢?你是姐姐,你妹妹怎么能越过你先结婚呢?”
“怎么不行?”
略有些嘲弄的目光扫过周芸和顾父,顾别枝轻笑一声:“又不是封建社会,难不成还要分个嫡庶尊卑,礼义廉耻?”
“顾别枝!”顾父脸色涨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盯着顾别枝:“你什么意思?”
顾别枝放下刀叉看向顾父,语气冷淡:“您是不明白嫡庶尊卑,还是听不懂礼义廉耻?”
周芸眼里憋出来些泪,语气戚然:“别枝,我知道你恨我,都是我的错,你有怨有气冲着我撒,别这么跟你爸说话……”
“姐不想听这个话题不说就是了,一家人好不容易凑一起吃顿饭,闹成这样多扫兴?”
顾惊鹊起身凑过去,轻拍顾父后背,又递去杯水:“别生气了爸,你本来心脏就不好,先喝口水顺顺。”
顾父接住,却转手泼向顾别枝。
顾别枝被迎面泼了一脸,微烫的水顺着脸庞滑落,洇湿衣服。
“爸你干什么呢!”顾惊鹊快步绕到顾别枝身侧,拿纸巾用力在顾别枝脖子上一擦,顿时惊呼一声:“呀!姐,你脖子上这是怎么回事?”
脖子上的粉底和创可贴被一并蹭掉,显露出斑驳红痕和那处牙印。
顾惊鹊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手里捏着纸巾,幽幽道:“姐原来是有喜欢的人了啊?那你早说嘛,咱们家又不会棒打鸳鸯逼你联姻。”
“这个人是谁啊?姐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是不是该先给爷爷报个喜?起码让爷爷知道姐姐有喜欢的人了,也高兴高兴。”
顾父面色铁青,将手中空了的杯子重重压在桌子上,怒斥:“不要脸的东西!你在外面就这么胡来?简直丢尽了顾家的脸面!你爷爷这么些年只教会你在外面自轻自贱,在家里顶撞长辈了吗!”
“顾家的脸面,不是早就被您丢尽了吗?”
顾别枝擦干净脸上的水,慢条斯理站起身,忽然掀翻了桌子。
餐盘摔在地上哗啦碎了一地,没人料到她会突然掀了桌子,顾父直愣愣呆坐原地,方才的嚣张气焰消失无踪。
“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子,你都没有尽过半分责任,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顾别枝踩着一地狼藉走到顾父面前,语气平静:“爷爷身体不好生不得气,去他面前尽孝哄他开心,我就还当你是爷爷的儿子,继续养着你。”
顾父气得目眦欲裂,抬手就想打她,却被顾别枝一句话钉在原地:
“我劝你好好想想,顾家谁说了算。”
“不在意人伦孝道,起码也该想想今后靠着谁生活。”
顾父胸膛剧烈起伏着,指着顾别枝的手指不断颤抖,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不管后面人仰马翻,顾别枝就这么出了门。
树木葱郁,路灯昏黄,她站在街道上回望,喧嚣的声音渐渐淡了,一排排紧闭的大门里,明亮的光长久伫立着。
旁边邻居一家正带着幼童在院子里玩闹,嬉笑声传出来,她站在原地失神听了片刻,直到衣服都被吹干,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姐姐。”
耳边响起的声音如真似幻,顾别枝恍惚之间分不清是幻听还是真实,直到肩膀一沉,暖意化开,一张美人脸探到眼前。
“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