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法尔法代曾经将那些寄生在她之上的——为自己寻求美丽的鸟儿吓走那样,那些痛苦的花朵终于从她的脊背上彻彻底底地脱落了,那带来恐惧的鸟儿也终将和她再任何无牵连。
接下来,只要她同法尔法代说一句就行,她不确定这样会不会招致道德的职责,在乡里可能会吧,而法尔法代本人的看法呢?
“能割舍也算勇气可嘉了,多少人——压根割舍不下,谁叫人念旧呢?容易忘记一些坏事。”
“我还以为吝啬夸奖不是你的性格。”
“以前不是,哎呀,谁让卡尔卡里不太争气,我也该改变一下我的作风。”
“你的作风是万事不管吧?”法尔法代不痛不痒地刺了一句。他坐正了身体:“你的乐子找够了吗?找够了就赶紧谈正事,陪你耽误那么多天了。”
“好啊,你的运气真的很不错,小家伙。”
这位玩世不恭的、懒散许久的魔鬼,终于肯坐直身体——他睁开了半闭着的眼眸,紫色的,纯净的,而直面恐惧的那一刹那,法尔法代骤然感觉到了那份难以言说的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嗯可以说是有呼应的吧,虽然大家八成已经忘记前边的事情了(你写得好慢
第136章遗忘与记忆的泉水
这是一场姗姗来迟的谈话,对于法尔法代是如此的,他不确定对于——半躺卧在对面的那家伙是否也一样。当他第一次踏入这座——从装饰上,像极了某种避暑夏宫的大殿时,他看到了蜿蜒的藤蔓间,站在架子上的鹦鹉正昏昏欲睡地把头埋在翅膀里,黑鸬鹚的转来转去,在焰火下折射出一种紫绿色的光泽,还有伞鸟、白眉歌鸫、乌鸦和鸮类,林林总总,数以千计的鸟,外加摆放得当的脆弱玻璃制品和模仿林间的造景、两侧的屏风,构成了不常见的一种异域风情。
恍惚间,你还以为,这景色还能再加上一缕偏过来的阳光,而在正中心的,长发曳地,一只手撑着头,没有什么见客自觉的——名号为恐惧的男人——尼尼弗奥比斯,祂伸出手,一只鸟雀应召前来,停留在了他的手指上,那是一只鸻鹬,美丽,却素来拥有愚蠢之名。
而眼前的魔鬼,无疑也是诡而美的,祂吻了吻手里的鸟雀,然后抬手把鸟放飞。
“法尔法诺厄斯,亲爱的瘟疫,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我想,我们不必寒暄了吧?”法尔法代冷冷地说。
“如果是别人,也许我会说一句确实如此,而你呢……看我心情吧。”祂似笑非笑:“能走到这里算你有些本事,我呢,给了你的属下一点小小的惊喜。”
“什么?”法尔法代说,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眯起眼睛:“不论您想做什么——您知道,我愿意的话,还是可以直接一走了之吧?”
“你不管你的仆人吗?”
管,但是我能明着说吗?
“比起这个,”法尔法代说,他可不会被对方恐吓到:“不如直接讲讲您想卖点什么关子。”
没耍到人的尼尼弗奥比斯也不纠结于这个,而是笑吟吟地提出要打个赌,就从那个惊喜开始,完全不想干这事儿的法尔法代当即追了两条要求——他算是看出来了,此魔鬼完全就是闲着没事找乐子来的。
就是没想到这乐子一找就是三四天。
克服恐惧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即使是相处了几十年,说完全不为赫尔泽担忧,也是不可能的,是领主严于律己,宽于律人?笑话——
他把手藏在披风里头,一动不动,说起来,这也是魔鬼的一种天赋吧,能更敏锐的觉察到一点……人心之类的,人心不可考验,人性经不起磋磨。魔鬼能更轻易地捕捉负面情绪,而这种东西,是不好去直白询问的,出于——尊重?怜悯?还是不戳破?——不到危及公众,他都不会去翻看契约。
赫尔泽有过数次动摇,她心绪波动之大,连法尔法代都被间接影响了一下,最后拉住她的是什么呢?这个就没人晓得了。
相比起赢了也很紧张的法尔法代,输了却没什么所谓地尼尼弗奥比斯,祂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起身——祂一步步踏下台阶,来自高等魔鬼的施压密不透风,以至于那双红眼在骤然间缩得很细——
“你看起来就差咬人了,法尔法。”
“凡请您离我——远一点呢?”年轻的魔鬼用讥讽来抵抗那威压,群鸟在焦躁,而那些覆在绿发魔鬼后腰的蝎子也蠢蠢欲动。尼尼弗奥比斯思考了一下,啊,祂果然还是不喜欢虫子——祂讨厌缇缇尔戈萨斯那种恶心巴拉的软体玩意,也不太喜欢蜈蚣这种带壳的,即使鸟儿可以随便啄食,但是想起缇缇尔令祂反胃。
祂慢悠悠地丢下一句“没劲”,差点炸毛的法尔法代压根没搞懂这家伙想做什么——他就算搞懂了,八成也会说一句他的病疫压根不是昆虫类,至少纲不同!
“你想问什么呢?”恐惧说,祂打了个响指,那些香炉重新燃烧,在氤氲中,鸟群安静了下来,和卡尔卡不同,祂的紫眸更亮,却也更深邃,“你的前因?那些都是些不重要的过去,如果你想过来商讨一下未来的话,我倒是乐意奉陪。”
未来,好一个意味不明的字眼,魔鬼能有什么未来?不过是掠夺和奴役灵魂,使之恶化,一部分成为低等魔鬼,另一部分也许回归本源……然后呢?
他思及至此,想法一下空白了——空白的背后显然还有别的什么,按人类的想法,拥有封地之后,他们应该互相争伐、扩大领地,自然,从表面上看,魔鬼与魔鬼之间的关系普通。
法尔法代抿了抿嘴唇,那个不确定的答案就差一步就能出现在自己的嘴边,但尼尼弗奥比斯先他一步讲了出来:“可别告诉我,你不太想去地上……”
“想。”法尔法代听见自己说:“为什么不?”
“是啊,大家都还是这么想的,去地面上,去到人间,才能完成我们的职责,姑且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母神的夙愿……”
“不能直接去吗?”
“直接?嗯,缇缇尔不会什么都没和你说吧?喔对,你给忘了……虽然我们和教会有约,不过不论是祂还是我,时机到了,哈,谁都心知肚明,契约就是用来撕毁的……”
尼尼弗奥比斯的话漫无目的,像胡言乱语,祂流露出了一点儿微妙的敌意,不是冲着法尔法代,却又令旁观的他再次遭受了那阴冷的可怖,嘲弄,偏见,外加又烈又扎人的……也许可以称之为怀念?
毫无疑问,不论尼尼弗奥比斯在怀念什么,怨恨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取决于对方,祂表现得像一位真正的魔鬼,而出卖祂的是那双眼睛,紫绸般的光彩,若不是阴影将其捣碎,还不知成为何等灼人的模样。
祂停住了思考,重新把话题推倒:“首先是魔鬼的本质,虽然你也许有点猜测,但毕竟你都忘了——事情说来太长,还是你自己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