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依据最初的符文,不断改良、组合,再依托数学知识,逐渐发掘出了一套炼金术,又或者说是魔法体系,并投入了应用,尽管他们一致认为,背后还大有道理,但这成就也足以让这些人忘乎所以——看哪,这可比地上的技术更先进。哪怕红月当头时,还是有人侥幸地想,这不过是一种需要避一避的自然灾害。
于是对炼金所和科学所的某些人来讲,灾难排演,简直就是无用的官僚主义。
而当属于围场的战争真正到来时——
“那是什么……”
抱着一箱试剂急匆匆地再次往地下庇护所赶的学徒愣在原地,他望着天降的、划亮围场的星火,打击在了透明的界限上,这一下又让他没能站稳,身边的路过的人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快走啊!愣着做什么!”
“不、不会有事吗?!”在稍微有些混乱的人群中,学徒扯着嗓子喊道:“太可怕了,这简直是……”
“你怕什么,符文还在运转!随时有人去补充,走,我们的任务还未完成呢!”
两方皆有纪律严明的士兵和出色的列队,箭矢、长枪、强劲的呼号,漆黑的战马和飞蛇上的骑兵战作一团,无人敢掉以轻心,后方受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线。
“怎么办?是继续往前打,还是后撤去支援?”
“都打到这一步了。”格拉特帕提咬咬牙,他在临时搭建的沙盘旁到处转悠,“现在退回去……!”
“你冷静点。”他身边的罗塔乌拉说:“折损了这么多人,你难受,我就不难受?”
【这也在预料之中。】克拉芙娜冷静道:【我们出动的将近三分之一的军队,接管城池的多寡也能给领主带去助力。】
“我知道,”罗塔乌拉烦躁地捻了一下那一纸消息:“……两边都重要,我们迟早要做决策,时间不多。”
这也是战场的常态之一,他们必须得迅速地做出各种决策,并随时关注动态,给予补救,一个决策上的失误能让整个战局都垮掉。
有时候——将领们会争吵不歇,为了在短时间内寻找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更多时候,他们也会下意识地让目光巡游——谁能做出最终的决策?谁敢背负那数十万人的性命?
“领主目前不在。”
有人说:“一切都只能我们自己拿乔了。”
焦灼在蔓延着。
……
……
无论外界再如何天翻地覆,偌大的城堡,仍有一处不受影响的、清静甚至称得上孤寂的地带。
陈年的血渍无论再如何清洗,也无法被彻底地祛除,在炼金术士已经琢磨出更明亮的燃灯的今天,这里保持了古旧的烛台,这最低限度的照明让阴冷越发猖狂,可最为诡谲的是,那些似人非人的,被拉长的影子都一动不动,保持着死一样的缄默。
这里的环境不算太差,可也绝对称不上好,如果这时候沿着螺旋阶梯走入这里,走入这实际意义上的牢笼,就能发现,那些被关押在此地的、身着亚麻袍的囚犯们,正整齐地盘腿而坐,目光炯炯地盯着入口处。
法尔法代曾经花费了多年时间,到处搜罗TTD教团的成员,这些密教人员和他联系很深,毕竟名义上,他们姑且还是有供奉他的,在瘟疫横行的这些年,更是如此。因此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找到。
“真是托那群混账的福。”法尔法代评价道:“……我还能收获到一份额外的助力——哼,我可没兴趣夸他们。”
这些助力被他毫不留情地投入了监狱,而忙碌的领主似乎把人往地牢一放,就不管了,数年来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这群寒鸦修士在此刻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戴着冒兜,看不到人脸,成天不是念诵祷词,就是打坐。纵使牢房里偶尔会关进来几个魔鬼,对于过来轮班的狱卒来说,他们更宁愿去和恶人的灵魂打交道,也不愿意被这群怪胎盯着。
何况甭管你是训斥、辱骂还是好言好语的劝诫,这群人全当耳旁风,时间久了,就很少有人愿意到这边区域来了。他们只会对领主的到来有反应。
就在这最为紧绷、最为关键,两方都在争夺优势之际,有人偷偷摸摸地,混到了这被遗忘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地方。
来者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是的,这种鬼迷心窍的、愿意为了各种理由出卖恩人、家乡乃至故国的小角色真是不胜枚举,而事后,自然也不会捞到任何好的下场,他拿到了能破坏牢笼的符文,往笼子上一贴。
寒鸦修士的那名首领活动了一下手臂,肩膀,领主向来没有亏待和虐待囚犯的癖好。因而理论上,他还比他活着的时候更像人,而非一把骷髅,当然,体型上还是偏瘦的。
看不到脸的首领没有正眼看那小角色一眼,也不曾对他道谢,在数道铁门具开后,转过身,做了个手势,这些曾经在地上叱咤风云的修士们低着头,安静地列队,依次走出。
小角色唯唯诺诺,窝窝囊囊,还带点谄媚地说:“那苏大人……我、我奉命来接您出去,我的名字是……”
“带路。”
这句话堵住了小角色的嘴,然后他只能憋屈着,带他们往提前侦查好的路线走。这时候,多数人不是在忙,就是在避难,总管赫尔泽更是亲自去了一线,哪里有人顾得上这里呢?
在从一个运输货物专用的通道离开城堡后,寒鸦首领望了一眼月亮,问:“我们要如何出去?”
“有、有一个侧门。”小角色说:“主人说,会有人在那里替您和您的部下开门……”
在这要命的时候,又会有谁能替他们打开位于城堡的侧门呢?寒鸦首领颔首,趁着夜色和风雪的掩替下,没多久,他们就走到了所谓的侧门——
并见到了一位很熟悉的人影。
本该——要么在前线指挥、要么坐镇后方的,不错,即使大片面容盖在风帽下,他也能看出来,这无疑是维拉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