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问过,他们说,村里年年都有孩子玩水然后出事情的。其实想想也觉得正常,村里的孩子就成群结队的到处玩耍,也没有人看着他们,也没有人随时注意他们是否安全,他们就像是一帮小狗,早上跑出门,晚上能不能回家,全看他们自己是否规避了今天遇到的危险。”
章柔扭过头,看着皱眉的王婉。
“阿柔,说句离经叛道的话,我不心疼这些孩子——他们还不理解自己生命的重量,很多时候,死去也没有那么痛苦,他们甚至不是因为伤心和虐待死的,单纯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水有多么危险,而把自己害死了。”
“多么荒谬的死法啊?无论后面的哭泣悲伤多么真切,都无法掩盖这场死亡的荒唐和无聊。”
“婉婉?”
“我不心疼涉险追求刺激死掉的孩子——我心疼的是他们的母亲。村里,没有孩子的家庭很惨,很惨。一个孩子死掉了,母亲就会被要求再生一个孩子。这个过程就是一种折磨,一场需要一年时间忍耐的折磨,但是没有人意识到这场折磨多么让人痛苦。”
“我不相信眼泪,但是我相信血。眼泪是可以挤出来的,血是真的要破开身体才会流出来的。所以谁最后流血了,谁就是被伤害得最多的人。”
章柔听着,她有些不理解,似乎又隐约意识到王婉要做什么:“婉婉,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王婉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认真地说:“我想让更多孩子活着。”
“让更多孩子活着?”
“我想办一个类似学校的地方,但是是免费的,它会教孩子们学习写字,学习打算盘,让他们能基础认识一些字,掌握生存技能,我想把他们关起来。”
“关起来?”
“关起来?管起来?都可以……我要把他们管起来,我要教会他们什么是危险,我要教会他们应该做什么,我要让他们知道粮食价格在哪里看,我要教会他们怎么正确处理问题,怎么向县衙上报自己遇到的问题。”
王婉忽然感觉到有一些羞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描述一些自己的理想,而且不是一般的理想,是自己的社会理想。
——简直像一个玩动物森友会的小屁孩一样独裁又理所当然。
她说着说着,那种意识到自己正在自命不凡的羞耻感便越来越强烈。
王婉不由得有点泄气起来,最后所幸双手一摊:“总之,大概就是这样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我只是有个想法。”
忽然,她的手被另一双手紧紧捏住,王婉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章柔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是藏不住的惊艳和感慨:“好厉害!”
王婉有点结巴:“什么?”
章柔语气有些激动,她伸出手,紧紧地把王婉的双手抓在自己的手心里面:“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