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温灼扫了一眼成小鳞的样子,柔和的五官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意,只不过,双眸里滚动的眸光,悄无声息地变暗了一些。
他望着黎琛,泰然自若地说:“……确实如此,只不过是一次外出,不必特意告诉谁。”
“当然了。”黎琛轻哼一声,转而看向谢无言,瞬间便切为一脸乖顺的模样,“师尊,我会乖乖修炼,等着你回来的。”
谢无言早已背过身去,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众人探究的目光。
他沉默一刻,才道:“……我知道了。”
在黎琛身后,顿时响起一片看热闹的躁动声。
“黎少爷也太可怜了,亏他还是玲珑门的少爷,怎么落得这么个下场?”
“早说了,像谢家这样的世家,能瞧得起谁?尤其是谢无言,仗着自己是下任家主,就……啧,我看这黎少爷是拜错师了,但凡换个人,他都不至于这么倒霉。”
即便长老,师长前辈们再如何教导,这些不知轻重,不知尊卑的声音,仍然不可能完全消失。
温灼眼神一凉,迅速扫了一眼众人,这位素来平易近人,温文尔雅的前辈所透露出的凶气,登时令所有人闭上了嘴。
他记住那几个说闲话的弟子的脸,转过头,朝前面说:“谢少爷,该走了。”
如春日绿柳一般净素清雅的脸上,在看向谢无言的同时,重又恢复了平日亲和温柔的表情。
“嗯。”的确是时候了,谢无言抬了抬手,“火团。”
得到授意的鸟儿昂起漂亮细长的颈部,羽翼大张,载着三人飞向长空,风浪一波波扑向周围,将那些闲言碎语全部吹散。
谢无言并没有教导徒弟的经验,黎琛是他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他的一切经验,都是从黎琛身上获得,进行一定总结,最后又返还到黎琛身上。
连谢无言也无法完全确定,黎琛现在的状况,是否称得上是“正常”的。
幼稚的偏执,直白的嫉妒,与另一个世界的黎琛相比,他的病态程度已经轻了很多。
另一个世界的黎琛……
在没有任何人干预的情况下,彻底被折磨成一个疯子,因为幼时遭遇的种种欺凌,患上癫病,每当他癫病发作的时候,四肢都会不住颤抖,浓稠苦腥的血液不断从喉头涌上,一股一股往外吐,像是即将溺死一般,奄奄一息,又无助无措。
一经对比,黎琛现在的样子,倒是好了许多。
谢无言放心了很多。
不论如何,至少黎琛没有再次患上癫病,并且通过修炼《稳灵筑基术》,学会了如何控制灵力,应该不会再发生灵力暴动的情况了。
他已经摆脱了最坏的命运,一点点的,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更何况,黎琛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论有什么想法都很正常,外人没有必要再特意干预什么。
火团展翅飞向空中的瞬间,成小鳞面对刺眼的阳光,长长松了一口气,他趴在鸟背上俯视大地,镇海山庄很快变成一个小小的点,早已看不见黎琛在哪儿了。
温灼端坐在鸟背上,用灵力屏障隔绝了他们周围呼啸的海风,他犹豫了一段时间,终于还是侧过头,向底下望了过去——
镇海山庄,已经变成了一个芝麻大小的小点。
作为引路人的温灼,指挥着玄鸟朝一个方向行进,玄鸟聪慧有灵,立刻展翅翱翔于长空。
成小鳞好奇地问:“既然温少爷不曾离开过镇海山庄……那,你是如何知道去药圣堂的路的?”
“成师弟可知道,仙界的地图与海图,都是我母亲绘制的?即便我不曾离开过山庄,那些山脉的形状,门派的方位,我也早已烂熟于心了。”
成小鳞目露钦佩,问:“温少爷的母亲,就是那位严霜仙子?”
“成师弟认识我母亲?”
去药圣堂的一路上,谢无言在打坐,温灼他们则一直在聊严霜仙子的事,谢无言也就跟着听了一路。
严霜仙子本名就叫严霜,是温睿舟的道侣,镇海山庄的副庄主,除了善于绘制地图与海图以外,还格外擅长体术,剑术,是仙界最有名的剑修之一。
盛今朝的剑术,都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
可惜的是,严霜仙子近年来受了好几次伤,闭关养病已久,不过,如温睿舟所说,严霜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恐怕很快就要出关。
而她出关以后,庄主与庄主夫人的位子齐了,依照礼法,可以开始门派的继承大典。
也是因此,温睿舟要求,在严霜出关之后,温灼与盛今朝要斗剑相敌,一决胜负。胜者,才可以继承镇海山庄。
一直以来都不愿踏出门派一步的温灼,也是在那段时间,他决定要为谢无言引路,间接利用了这次机会,让自己离开镇海山庄。
谢无言并不知道温灼是出于何种心情与目的,才做出这个决定的,要理解他人太难,更别说是温灼这类心思缜密,不会将情绪浮于表面的人。
当日,他们于清晨出发,而在抵达药圣堂的时候,还不过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