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声让他送礼给霁花长老,此事似乎另有深意,谢无言思忖一刻,问:“父亲有提过原因吗?”
温灼摇头,却双眸一转,缓声道:“我倒是有一个猜想,只是……关于谢家的事,我不能妄议。”
谢无言看了过来:“温少爷但说无妨。”
温灼微闭上眼,告诉他:“我打听过这位霁花长老的事,有传闻说,他是这药圣堂里年岁最长者,医术超群,许多仙界扬名的修士都是他的知己好友,其中也包括……谢家那位临江仙,谢少爷一定知道吧。”
谢无言点头。
死生之书的主人,临江仙,他当然知道。
尤其是拿到《十方诡阵图》,知道临江仙就是这阵法古籍的两个作者之一后,他对这位谢家先祖也有了些好奇。
“霁花长老本人也与谢家来往已久,只是近年来,大概是因为谢家出了点事……谢家与霁花长老,也已经许久不来往了,或许,谢仙尊是想借由这次机会,让谢家与霁花长老重修旧好。”
温灼的分析流畅且清晰,像是在很久之前,就在心中默念过无数次似的。明明是谢家的事,温灼却了解得比他还清楚,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从谁那儿打听来的。
不论如何,谢无言认为温灼的话不无道理,如今正是谢家危难之际,又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能够拉拢的人,实在太少了。
霁花长老作为谢家的旧识,比起其他和谢家毫无关系的人,显然更容易拉拢。
谢锦声倒是想的很周到。
见谢无言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温灼淡淡一笑,适时与他道别。谢无言望过去的时候,只能看见一个逐渐缩小的背影,不断远去,直至消失。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消失在谢无言身边。
自从他们初见以来,温灼待谢无言一直很好,然而温灼就好像黎琛的反面,与充满妒火的少年完全不一样,他的亲切与示好,永远和谢无言保持着一层淡淡的距离感。
谢无言素来不喜与人亲近,与温灼还挺合得来,但是……
不知是否又是他会错了意思,谢无言总在温灼身边,感受到一股微妙的氛围。温灼这个人,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温和亲切,简单易懂。
眼下,温灼的事并不是第一要紧的,暂且放到以后再想,谢无言收了收心,跨过门槛,穿过绿墙,走入了药圣堂。
他刚一进入药圣堂,门后就窜出一个小弟子,似乎已经等候很久。
那弟子相貌稚嫩,年纪可能比成小鳞还小,脑袋顶上用头发盘成一个圆圆的小鬏,脸蛋水灵得分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弟子一本正经地抱住自己的小拳头,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在下蓬莱峰弟子周疏儿,见过谢少爷。张师兄派我来为您带路,您是要去见霁花长老,是吗?”
提到“霁花长老”,周疏儿的语气有点儿犹豫。
不过,当他看见谢无言点头,确认要去见霁花长老之后,周疏儿表情一变,眼里分明有事,可谢无言面无表情的冷脸,又令周疏儿犹犹豫豫,努力忍住了想说什么的欲。望,害怕自己的闲话打搅到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偏偏现在谢无言不介意被他打扰,他这次来,除了为自己的事,还是带着谢家的示好过来的,他需要更加了解霁花长老,越快,越详细,就越好。
在周疏儿震惊的目光下,谢无言睨了他一眼,主动开口道:“你认识霁花长老?”
周疏儿还以为谢无言是个难相处的人,被他主动搭话,很是受宠若惊,他愣了一会儿,一下子回过神来,点头道:“当然认识。”
在去霁花峰的路上,周疏儿话匣子大开,告诉了谢无言不少有用的事,例如:霁花长老是八大长老之一,住在霁花峰,永远戴着一副严丝合缝的纯金面具,除了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其余地方都被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真容。
他从不收弟子,性格冷漠孤僻又怪异,倘若他只是阴沉,不影响其他人,也就罢了。
偏偏这个性格怪异的长老脾气也不好,谁要是在霁花长老阴着脸的时候,不怕死地出现在他面前,准是要挨一记阴暗可怕的瞪视,再搭配几句难听至极的冷嘲热讽,即便脸皮再厚,都承受不起这种折磨。
无人能够接受霁花长老怪异的个性,让他注定只能够形只影单,独自生活了千万年。
要不是历代药圣都很欣赏他的实力,霁花长老恐怕早就被赶出药圣堂了。
大概也是因为霁花长老的个性异于常人,霁花峰附近居然有数百数千个迷阵,周疏儿与他乘着飞来枫,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绕过了这些迷阵,抵达霁花峰。
两人登上霁花峰,峰顶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像是被火焰烧过似的。峰顶正中。央,有一座不高的二层楼阁,和药圣堂处处都是绿墙的风格不同,这楼阁四面都是朱红的墙壁,窗边挂着剪裁过的红纸,这座红墙小楼,就像是这光秃山顶上唯一的那一朵花,特殊又别致。
除了这红墙小楼外,这儿便没有其他屋子了,再结合周疏儿看见小楼时瞬间变阴沉的脸色,谢无言能确定,这儿就是霁花长老的住所了。
周疏儿随口编了个理由,迅速御剑逃走了,好像他多留一刻,就会遭遇什么灭顶的大灾难似的。
周疏儿逃离以后,这附近显得越发荒凉,红墙小楼孤独地矗立在那儿,像是在一片被烈火燃尽的荒野中,孑然长出的红花。
他要找的人,霁花长老,就住在这座小楼里面。
然而,谢无言并没有立刻上前叩门,他默默走至一旁,望向附近这一片平坦荒芜的土地。
就像刚刚为他引路的周疏儿一样,药圣堂里,绝大部分人眼中的霁花长老都是个怪人,不仅是难以亲近,他的所作所为也都令人无法理解。
因此,住在一个荒芜的孤峰之上,也很符合他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