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虽然逃出生天,但是也丢了半条性命。
李守一有时候感到无力,无穷无尽的无力,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报仇,无论是父皇,还是皇后和淑妃,没有谁可能被他打倒,她只能握住父皇的宠爱,为自己和母亲尽量多争一点东西。
而李青一嫁人了,这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措,李青一嫁人的年纪是十六岁,她马上也要逼近这个年龄,本以为会像宝华公主那样十八岁成亲,自己还有好几年时间,然而李青一的出嫁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一旦被父皇送出了宫。
就难以保护母亲了。
父皇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会把她抱到膝头,然后给她看那些达官贵人的公子的画像,逗弄着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然后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地诉说着自得其乐的父爱,描述着这些准驸马们的家业与品貌。
“我们守一想要什么?”他笑着问。
“想要父皇陪着。”她乖巧而甜美地回答道,脸上晕开了两湾梨涡,父皇果然高兴得很,将她更紧的揽在怀里,李守一感觉自己没来由的心里发酸。
皇上的确对她有几分慈爱。
但是对她的母亲却可以毫不犹豫地赶尽杀绝。
李守一左右为难,她很多时候发现自己很想无因无果的大哭一场,五脏六腑在疼痛,剧烈的疼痛,让她反胃,让她嚎啕大哭。
雨落了下来,她在被沾湿之前,她走回了宫中。
“守一公主,有给您的信。”她从小巧的金盘里拿过了信笺,她经常收到信件,表亲们的,还有舅舅的,都是些谄媚和客套的关切,但是好像没有到他们每月问安的时候,她想,谁会给自己写信呢。
李青一。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姐姐会给自己写信。
她甚至不知道李青一居然还会写字。
也许她在练字吧,李守一想,然而宫人却小声提醒说范婕妤说公主的信与旁人不同,是珈善公主特别用了心的,李守一疑惑地拆着信,拿在了手里。
李青一的字很规矩,带着初学者的刻板和谨慎,大体是讲了些在北疆的见闻,以及询问庄妃娘娘的身体。
即然说需要留心,李守一在书桌前坐了下来,细细地重读了一遍。
她的确看到了些违和之处,若是只是问安,未免写的太过详细了一些。
李青一絮絮地写了许多,劝庄妃不要走动,和其他妃嫔相会固然欢喜,但是太费神了,以及安心静养最好,频频叫太医过来还得穿衣服头面,未免太过劳心劳力,宫中的仆人也得多加小心,天气转凉了,庄妃的身体和心情都要格外留心才好。
写的太细了,李守一想,就像是知道自己的母亲会怎样去世一样。
莫非李青一在外面听到了什么传闻,她想,李青一毕竟嫁了出去,也有了些见识,然而常年生活在深宫的经历让她的心中很快涌出了另一个声音。
她也有可能在误导自己,让自己的母亲错过什么改变命运的大事。
李青一会是那种人么,李守一问自己,她不知道,但是她不安心,她自问于心,算不上对得起这个姐姐。
李守一一直很忙,忙着保护自己和母亲,她需要读书,练武,走通关系,讨好父皇,管教下人,她大多数时候都想不起来还有李青一这个姐姐。
而这宫中的大多数也是如此,他们每天自己的生活就足够疲于奔命了,这样一个几乎不会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女孩,没有人会记得起来。
而且她没有价值,她既不漂亮,也不聪明,没有母亲,也不受宠爱,宫里的人自然不会在她身上浪费半点目光。
李守一也是。
她不知道李青一每天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生活的,她只是偶尔闯进自己的生活一小会,还是基本上都是为自己好。
所以她很难记得她。
现在想起来,除了那几件事,她竟然完全想不起来李青一任何的其他细节了。
她的模样在宫中的莺莺燕燕中可以说寡淡无味,她也总是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李守一想起自己好像的确偶遇过几次这个姐姐,她好像总是红着一双眼睛,不知道是因为流泪还是寒冷。
如果自己是她,李守一想,会如此大费周折的帮自己吗?
不会,这是她的答案,她不可能调查庄妃的事,也不可能打通这么多个关节来提醒自??x?己。
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吗,李守一思考着,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收买的价值,毕竟她一定会嫁给京城的贵胄,而武成侯的前程只会攥在父皇一个人手里,难道是希望她能为武成侯美言几句。
李守一感觉心绪混乱无比,她抬起手来扶着额头,窗外雨脚如麻一片嘈杂。
而李青一没有想过李守一会为此心烦至此。
她此时正趴在箭靶上,按耐不住地欣赏着自己射在接近靶心位置上的那根羽箭。
“拾翠,这真的是我射的吗?”她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