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清了场,几名侍卫远远缀在园门附近。
两人走到园中八角亭内,石桌上赫然摆放着一套擦拭锃亮的投壶器具。
灵铮抢先步入亭中,拿起一支羽箭掂了掂,指尖拂过冰凉箭杆,目光投向亭外的闻人诉,带着一丝过于刻意的挑衅:
“当年你靠投壶,赢下了那对子午鸳鸯钺。”他手指翻飞,羽箭旋转了几圈。
“今日雪景正好,可有兴致再展身手?看看这些年,你这百步穿杨的技艺,可曾生疏?”
闻人诉微微一笑,缓步走入亭中,也拿起一支羽箭。两人离投壶约二矢半的距离站定。
灵铮满意挑眉,手腕一抖,羽箭脱手而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当啷”一声入了壶耳。
灵铮第一下就选择投难度较高的壶耳,丝毫不差。显然,如今投壶这种娱乐的小玩意,对他们二人来说易如反掌,因此这只是忆往昔的道具罢了。
闻人诉神色不变,甚至未看壶口一眼。他手腕微抬,羽箭离手,速度更快,势头更猛。箭矢穿入另一边壶耳。
灵铮眼睛微眯,再取一箭,灌注内力于指尖,箭矢破空时竟带起细微的尖啸,箭尖朝闻人诉的箭羽,使其劈开两瓣,随即插入耳内。力道之大,震得铜壶嗡嗡作响。
见壶耳上属于闻人诉的两段竹茬,他非但不恼,反而从喉咙溢出一声轻笑,“主上这是送了一根残箭,还能算得分吗?”
说罢,取出下一箭,箭矢凌厉冲向灵铮那支仍在震颤的箭羽之上,同样劈开两截,“嗯……鄙人心领了,好意相赠。”
灵铮斜睨闻人诉,冷哼一声,嘴畔却扬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两人你来我往,箭矢破空之声与入壶脆响不绝于耳。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两人目光交汇处迸射,仿佛冰雪消融,暗流涌动。
当闻人诉再次从箭匣中取出一支羽箭,听见灵铮冷不丁道:“说起来,西域的风沙,倒是比中原的酷烈许多。”
“是吗?”闻人诉淡定回应,手上投掷的动作行云流水。
灵铮不意外他的反应,眼神似有若无扫过侧脸,“忽然想起有一次,本座身陷绝境,若非幸得一贵人相助,恐怕已寄身乱葬岗。”
闻人诉转身,直视灵铮双目,眸中呈现出明显的柔色,似是安慰:“主上吉人天相,自有贵人庇佑。”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现了破绽,任他旁敲侧击,自己打死不认,嘻嘻。
闻人诉腹诽,却不料真的听到一阵笑声,毫无征兆地从梅林深处响起。
“嘻嘻嘻……”
笑声空灵诡异,层层叠叠,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瞬间打破了园内的宁静。
灵铮和闻人诉脸色微变,自觉放下话题,交换了眼神。
只见梅林之中积雪翻涌,数十个身着鲜艳红绿袄裤、梳着童子髻的“孩童”破雪而出。
它们脸上涂抹着夸张的腮红,咧着嘴,露出诡异的笑容,眼神却空洞。
“童子傀儡。”灵铮喃喃道。
一般的傀儡身躯坚韧远超精铁,动作迅捷如鬼魅,更兼无痛无觉,让人十分头疼。
而这里的童子傀儡更是散发着一股驳杂却强大的的奇异力量,令人心神不宁。
乌黑的尖锐指甲淬了剧毒,浓郁的阴气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腥风扑面而来。
傀儡看上去是专门针对他们的,闻人诉作为禁脔,没有携带兵器,而灵铮的蛊虫只能在血肉之躯上起作用,相当于削弱了他半臂功力。
不容多想,灵铮抽出子午鸳鸯钺,寒光一闪,带着汹涌的内力斩向最先扑来的傀儡。
“铛——”
钺刃砍在傀儡身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
那傀儡只是被劈得倒飞出去,胸口留下一道深痕,却未碎裂,落地后翻滚几下,又毫无停顿扑上。
闻人诉反应极快,在第二个傀儡扑至身侧时,身形如鬼魅般侧滑,同时就地取材,将手中那支尚未投出的羽箭闪电般刺出,注入内力的箭矢精准刺入傀儡眼窝。
箭矢贯脑!那傀儡动作一僵,但诡异的是,它并没有按照他们的认知倒下,空洞的眼窝中溢出丝丝黑气,动作反而更加疯狂。
“它们要害不在头颅。”闻人诉沉声道,同时闪身避开另一双毒爪的偷袭,月白长袍险些划开。
灵铮“嗯”了一声,也发现了这次的傀儡非同寻常,旋身运钺,继而斩断傀儡的手腕,才使其失去最要紧的武器。
但更多的傀儡已如潮水般涌上八角亭,动作配合默契,十指毒甲想方设法撕下他们的血肉。
更可怕的是,傀儡发出的嬉笑声仿佛能穿透耳膜,直击神魂,让人头昏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