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似明镜,夜云仿佛香炉中溢出的一缕缕轻烟,将明镜衬托得缥缈如梦。
元曜跟着白姬走过延寿坊、太平坊、去往朱雀大街。月光很明亮,街上很安静,偶尔会碰见巡逻的禁军。
第一次遇见禁军,元曜下意识地想逃,但是禁军披坚执锐,踏着整齐地步伐走过,对他视而不见。于是,渐渐地,他也不害怕了。
过了益尚坊向右转,就来到了朱雀大街。朱雀大街是长安城的中轴线,也是长安最宽阔的街道。
此刻已近丑时,元曜料想朱雀大街必定空寂无人,安静如死。然而,没有想到,刚一转过尚德坊,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片熙熙攘攘,人声喧哗的场面。
元曜停住脚步,抬头望着月亮。
白姬奇怪地道:“轩之,你在看什么?”
元曜道:“小生在看天上挂着的是不是太阳。这不是白天吧?!”
白姬掩唇笑了,道:“当然不是。你仔细看看,这是一场夜晚的盛宴呢。”
元曜擦了擦眼睛,仔细向两边张望。不细看还好,这一仔细看去,他只觉得头皮一瞬间炸开,心中的恐惧如夜色般四散蔓延。
从元曜身边经过的行人,有舌头垂到肚脐的女子,有眼珠吊在脸上的孩子,有脖子扭曲成一个诡异弧度的老人,还有穿着囚服捧着头颅行走的男子。
街边陈列着各种摊位,有肉摊,有布摊,有面具摊,有灯笼摊,纸鸢摊……元曜正好经过卖肉的摊位,一块巨大的木案上陈列着血淋淋的肉块,还有心、肝、肠、胃等脏器,都还带着鲜血。
元曜疑惑,这些是什么动物的脏器?猪?牛?羊?
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站在砍肉的案台后,挥舞着手里的菜刀,对元曜笑道:“这位书生,买点人肉炖汤喝吧?很补的。”
元曜脸色煞白,急忙摇头,道:“不、不、不用了……”
卖肉的恶鬼手起刀落,斩开了木案上的一物,殷勤地笑道:“不买肉,那买点人脑吧?瞧,新劈开的人头,脑子白花花的,多鲜嫩。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你这书生头脑空空,正该多吃点这个呢!”
一股腥味弥散开来,元曜捂嘴便吐。他这一吐,真不凑巧,正好吐在一名华衣贵妇的裙裾上。
元曜急忙道歉:“对、对不起……小生不是故意的……”
华衣贵妇的皮肤很白,两点蚕眉,一点樱唇,发髻高耸入云,簪珠佩玉,气质高贵而优雅。她穿着一身花纹繁芜的孔雀紫华裳,约有两米的裙摆长长地拖曳在地上,在夜色中泛着点点幽光。元曜的呕吐物,就吐在了她拖曳在地的裙裾上。
贵妇回过头,淡淡一笑,气质雍容高贵,“没关系。这位公子,你看妾身的裙裾皱了,你能替妾身将它理平吗?”
元曜晃眼一看,贵妇拖曳在地上的裙裾确实有些褶皱了。他正因为弄脏了贵妇的裙子心怀愧疚,急忙道:“好,小生愿意效劳。”
元曜将手伸向地上的华裙,却被白姬阻止。
白姬笑着对贵妇道:“佘夫人,这家伙笨手笨脚,还是我来吧。”
佘夫人一怔,瞳中幽光闪没,也笑了笑,“原来,他是白姬你的人,那这次就算了。”
佘夫人转身离去,步履高贵而优雅。
当佘夫人走到明亮的月光下时,元曜才发现她的华裳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蛇蝎,蛇皮和蝎壳上泛着剧毒的幽蓝色冷光。
这时,一个摇摇晃晃的僵尸不慎踩到了佘夫人的裙裾,密密麻麻的蛇蝎沿着僵尸的脚蜿蜒而上,迅速覆盖了僵尸的全身。僵尸痛苦地挣扎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化做一架白骨。
元曜牙齿上下打颤,惊道:“白姬,她、她是什么人?”
“缥缈阁的客人。”白姬淡淡地道,见元曜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又道:“放心,她不常来。”
白姬、元曜继续向前走。
元曜看见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一边背着论语,一边飘:“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同是读书人,元曜觉得亲切,就多望了他几眼。
书生飘来,对元曜揖道:“这位兄台,看你模样也是读书人,要和小生探讨《论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