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花家应该不会只是茶商这么简单,否则饭堂内白道中人也不需要唬着脸如丧手足。
月儿见我再无所问,便对小二道:“你下去吧,先给咱们送桌酒菜,再吩咐厨房准备热水!”
小二哥去后,月儿说道:“相公,你猜是谁做的?”
我思索道:“官府既如此定案,多半是受人指点……”
月儿讶道:“你是说孙仲予买通官府……”
我摇头笑道:“相公是说有白道中人向官府指点,只怕是和孙仲予有关,你还记得他前些日报复的举动吧。”
我指的是武夷派林永福和九华山法心禅师遇害之事,这两人一同参与了七派联盟,清剿行动告一段落后首先就成了孙仲予的报复对象。
月儿点头道:“是,七大派前些日着实威风,如今稍微松懈就立即出事,可有些进退两难了!”
我摇头道:“这对咱们可不是好事,相公想去看看!”
月儿会意,说道:“如今七派四处布控,歹人纵有掩护,只怕行动也很有限,说不定能把他们挖出来……爷可要妾身一起?”
我微笑道:“咱们尚未引火烧身,相信还不是问题,你就不用去了,好好养着身子。”
饭后休息了片刻,我换过一身衣衫,走到外间饭堂,找小二打听了本地有名的赌坊所在,就大摇大摆出客栈而去。
我在大利赌坊随便赢了两手,就抽身从后门阴暗小巷而出,辗转到了东城大街,果然见有家店铺白幔高挂,大设灵堂,拉过路人一打听,果真就是凶案现场花家茶铺。
我见天色虽晚,但仍不断有武林人士前来祭奠,猜想堂内多半有前辈高人坐镇,便不敢轻易造次。
花家定不寻常,在此敏感时期,若我贸然闯入,被人拆穿身份,只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花家满门被屠,我若想寻找凶手的蛛丝马迹,除了凶案现场外,就只好打死人的主意。
在金陵当捕快时,也知晓刑部曾颁发律例,凡凶杀之案,未结案前遇害人尸首不得下葬,如今案发才一日,尸体应该还在衙门。
殓房中果然停满了尸首,我查看标签,找出花家一众遇害者,却只有十二具,想起客栈小二说他们满门十四口被杀得干净,不由心里奇怪。
揭开盖尸白布,死者临死前恐怖绝望的表情立即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死者中有七个是家仆,一家人应该都不会武功,当中有老有少,除了最小那五六岁的孙子是被一脚踢死外,都是一刀致命。
凶手刀法凌厉,下手凶残,受害者或者被削去头颅,或者被拦腰斩断,死相极惨。
残肢虽已被缝回身体,但血水仍在滴滴答答,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尸臭和血腥味,令人极不舒服。
我仔细留意尸体身上伤痕,发现凶手出刀多是从左至右,想来应该是左手用刀,且臂力强劲,内功深厚,一刀两段毫不费劲。
花家老太爷身材颇高,但凶手平平削去了他半边脑袋,以如此霸道强横的刀法对付不会武功的老弱,凶手应该不屑于腾空出刀,由此猜测他的身材可能相当魁梧。
回想当日金铃对孙仲予手下的描述,的确有一人相当吻合,便是那号称“君山虎”的凶徒左丘虎。
查看死者标签,对照小二哥的话,发现少的是花家大奶奶和长孙女两人。
正在思索其缘故,却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我重新替尸体盖好白布,听脚步轻盈,似乎是三个会武功的女子,心中一动,便轻轻掠上横梁。
三人走到殓房前,一女道:“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
另一女道:“好吧,咱们就在门前等你。”
那女人似乎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进来。
我向下望去,只见这女人一身缟服,面容苍白憔悴,手里提着个大篮子,篮内装满瓜果酒菜,知道必定是来拜祭亲人。
她径直走向花家一众死者停放之处,慢慢取出祭品默默摆放,却忍不住内心悲痛,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她将祭品摆放完后,却坐在一旁怔怔的发起呆来。
门外两人许久未听到声息,唤道:“阿琴,你没事吧?”
这少妇回过神来,低低应了一声,站起从篮中取出香烛,跪倒涕泪道:“不孝媳祸及家人,罪孽深重,百死不赎,只待找回孙女,立即自裁谢罪——非儿今日仍无消息,恳求公公婆婆保佑她早日逃出生天,为花家保存一点血脉……若有罪业,就应在媳妇身上,媳妇粉身碎骨,决不敢辞!”
原来这花信少妇便是花家大少奶奶,她的语气里充满死志,想来昨日并不在家中,否则只怕早和凶手拼了命。
这花家奶奶武功平平,但家里出事后却引起轰动,不知是何缘故,那凶手嗜杀如狂,却偏偏掳走她的女儿,其动机同样让人疑惑。
七派联盟在福建和江西交界广为布控,实力强大,身份可疑的人饱受盘查,寸步难行,想不到居然还是出了事,等于被照脸打了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