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已经完全痊愈了,如果没有身上那道手术的疤痕,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他在半个月前遭遇过那么大的车祸。
其实,如果陈默把药劲儿拉满的话,他身上是连疤痕都不会留下的,但是她不敢。
在出院之前的最后一天,卲锦成把这边分店要确定的所有重要事项都确定了,剩下的工作,由紧急过来出差的其他人来完成。
在车祸发生的十七天后,卲锦成终于平安地落地北京。
他坐在车后排,看着窗外的街景,恍若隔世一样。
回到前海西街8号,王芳已经把卲锦成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
“王芳同志,晚上我们为锦成接风洗尘。”
“知道的,首长。杨秘书告诉我你们要回来的消息,食材我都准备好了。”
“默默,你也在这里好好休息,我派人电话通知永锋,让他晚上下班,到这里来吃饭,还有你嫂子。”
“好的,邵爷爷。”
很快,房间里面只剩下陈默与卲锦成了。
“还是家里舒服。”
“当然,我先帮你把睡衣找出来,你换一身舒服的衣服,躺着等晚上吃饭。”
“不躺了,躺了半个月了,人都躺废了。”
“嗯。”
“坐下来我们说说话。”
“好。”
“我一直没跟你提,在车祸发生那一瞬间的细节。”
“嗯,我也一直没问。我觉得,一定非常可怕,不想让你回忆那么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如果我不主动说,你不会问的。现在没事了,我想说。”
“好。”陈默把腿也放到沙发上,侧身找出倾听时候最舒服的姿态。
“大概的过程,跟公安调查完毕跟爷爷说的一样。那时,我开着在上海从朋友那边借来的车,正在交通岗等信号灯,后面本来没有车。那车不知道从哪里拐过来的,用极快的速度冲过来。我挂挡想要躲避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就冲过来了,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没有时间反应。”
陈默点点头,认真地听卲锦成讲述。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被撞击,到失去视觉这短短一瞬间的过程,时间在我的脑子里面变慢了。剧痛,无法呼吸,我甚至感觉到我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短短的一瞬间,人生中那些个难忘的瞬间,在我的脑子里走马灯一样的闪过。小时候,第一次在黄子屯旁边树林里面见你的场景,你吃了老鼠药伏在炕沿上吐的场景,你第一天上托儿所对我挥手然后走进教室的场景,到后来,很多场景,都栩栩如生地再现。然后,我的世界变黑了,黑暗中有一道光,指引我往那里走,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就是知道,走过去,那边就是死亡。”
陈默拉住卲锦成,一动不动地认真听着。
“我很明显地感觉到,我的心跳停止了。那个时候,我的脑子一点都不怕,我只觉得遗憾,担心我死了你伤心。但是,我无法控制我的脚步,任凭我的大脑再怎么抗拒,我的身体还是一步步在往黑暗中唯一的那束光走去。就在马上就要进入那光的时候,那个混沌的世界好像爆炸了一样,强光袭来,我彻底失去了知觉。”
“然后,二哥就醒了?醒了就发现自己在医院了?”
回北京休养
卲锦成摇摇头,“不,没有直接醒。接下来,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失重了,一直漂浮在一个虚无中。眼睛还是睁不开,感觉周身是凉凉的风吹拂,很舒服很舒服。不知道飘了多久,能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你的小脑袋靠着我的手,在哭。”
陈默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原来,自动医疗系统,在治疗人的时候,是会让人产生这样的幻觉的。她说的失重与凉风,其他的比如回忆会走向一束光,那是人们濒死时候产生的,上一世,她被王忠那个人渣杀害,在临死前,也有这样的经历。
“很神奇,是吧?”
陈默用力地点点头。
“这些天,我每次回忆起,都更深地确定,我当时就是要死了,或者说,其实我已经死了,因为我自己并没有挣脱那束光。我觉得是有一股力量,那我硬生生从死亡那里拉回来,到底是什么,到底有没有,我也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