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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大学毕业温见月一家搬到B市之后,庄静雯就很少听到她的消息了。
时光荏苒,找工作,恋爱,分手,结婚,生子,都好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当她步入中年,直至垂垂老矣,才又见到了故人。
生老病死,人生自然,落叶归根,人之常情。
温见月他们又回到了A市,庄静雯再见到他们时,还是略微有些吃惊。
虽然他们都已老去,可那股精气神,确实不像年老后的暮气沉沉。
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望向对方的眼神一如几十年前般温暖和煦。
庄静雯颇有些感慨,退休前她干了记者这一行很多年,活的久了自然什么都会见到,各种深入调查总市一直刷新她对人性认知的上限和下限。
如今回头一看,对于温见月和温尧的选择她也不会再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了,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一阵唏嘘。
如此一过又是几年,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庄静雯得知温尧还是先一步走了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震惊。
温见月倒是出乎意料地平静,脸上带着淡淡地哀伤,像一个幽灵般独自出神。
庄静雯想要安慰,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人到了这个年纪,都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自然规律。
最后,温见月只是说:“我和他都研究了一辈子物理,应当是信奉唯物主义的,可等老了,我却多么希望人能够有来生。我跟他说:‘来世再见’,他却说:‘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会是风中相遇的尘埃。’你说,到底谁的说法更罗曼蒂克一些?”
庄静雯不知道。
但温见月确实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前那种精气神好像被完全抽走了似的,她开始像个真正的老人,夕阳西下。
庄静雯很遗憾没能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仅仅在两个月后,她就也追随着他的步伐而去了。
似乎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医生给出的死因是多器官功能衰竭,庄静雯想象不到,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她何以至于走到了这种地步。
当墓前的青松已青翠挺拔时,庄静雯想起来她问的那个问题。
他们度过了幸福的一生,以后或许是宇宙里相遇的星尘?
如果有来世的话,那一定会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有身份的禁锢和道德的审判,长大结为夫妻,生下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
生活中或许会有苦难,但只要两个人握紧彼此的手,就会坚定地一起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番外众生苦要让一个男人成熟,就让他成为父亲。要让一个青年成熟,就让他成为老师。
温尧深深记得他们院老教授讲过的这句话,因为就在他听完这句话后不久,他就喜当爹了。
更奇妙的是,再后来他在老教授的坑蒙拐骗下留校任教,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按那老头的话来说,他年纪轻轻就该成熟得不能再成熟了,可当年幼无知的女儿见到老教授并顺手拔了他老人家的一根胡子后,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总之老头被气得其他胡子都在发抖,并且发誓再也不待见他们父女俩。
话虽然这么说,但当关于温尧的闲言碎语传得最不堪入耳之时,站出来帮他的人也还是这个老头。
坦白说,他真的觉得这老头子比他那不负责任的亲爹好多了。
老人家仙逝后,温尧的确是伤感了好一阵子,可让他迅速走出来的却是接踵而来的工作和生活上的压力。
数不清的任务、写不完的论文、看不到尽头的考核,还有……一个麻烦的孩子。
当失眠和焦虑一起袭来时,他知道自己病了,是精神上的疾病。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撑一撑,可无数个头痛欲裂的夜晚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灵魂与肉体的分离,自己像是一株枯萎的植物,没有生机,无法思考。
他好像被困住,走不出来了。
行尸走肉般到了客厅,昏暗的灯光下,他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也可以坐上一晚。
但他还是想起了,茫然、无助、重压……那些东西缠绕着,沉积着,让人窒息,喘不过气。
也许是以为无边无际的黑夜能掩盖一切,那些他平日里逼着自己忍受的痛苦全都涌了上来,他紧绷着,然后慢慢卸下重甲,敞开一道狭小的口子,任凭苦涩缓缓流出,就连崩溃都是那么悄无声息。
直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他终于被惊醒,回头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他女儿。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挂起面对她时习惯性的笑容,他觉得有些丢人。
“爸爸……你哭了?”温见月一副疑惑的表情,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