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口,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轻得如同雪落。
“我…我煮了百合粥。”
漫长的寂静后,屋内依旧烛火不动。
那个曾经对她温柔低语的声音,此刻冷得像檐下的冰棱。
暖黄的烛光随着推开的门扉流淌而出,映亮她惨白的脸色。阎涣的背影僵在书案前,墨汁从悬停的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渍。
崔姣姣大着胆子推门而去,碎步挪着就到了他的面前,一双手将瓷碗轻轻搁在案上,她深吸一口气,终是开了口:
“去年今日,我们…”
玄色广袖扫过案几,“哗啦”一声,粥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地上。
碎瓷飞溅,有一片划过崔姣姣的脚踝,立刻渗出一道血线。滚烫的粥汤泼洒在裙摆上,将薄纱烫得贴在肌肤上,她却感觉不到痛。
“去年?”
阎涣终于转身,烛火在他眼底跳动,却照不亮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去年,阿泱还活着。”
“现在,他和他的父母、我的父亲,一同长眠在阎冢。”
他将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是要把这些音节刻进她的骨血里。
“去年你还不是细作,去年孤还能自欺欺人。”
崔姣姣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门框,余光中转过头,她看见书案上摊开的密报,看见墙角染血的战甲。
风雪从敞开的房门灌入,吹灭了书案上的一盏灯。
黑暗中,她听见了自己支离破碎的呜咽,也听见了命运在冷笑。这金雕玉砌的皇城,终究成了埋葬真心的坟墓。
她仰起头,望着这个陌生的阎涣,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
“我知道你恨我,可你能不能”
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恨你?”
“你也配?”
崔家的人,一个都不配。
那一瞬间,崔瓷看清了他眼底的血丝,复杂的情绪像蛛网那般缠着他濒临崩溃的理智。她想起乱葬岗爬出来那夜,自己也是这般绝望。
“我…”
她颤抖着去抓他的袖角,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我真的没…”
下一刻,阎涣却猛地将崔姣姣甩开。
“够了!”
阎涣的眸中染了血般的红,几乎让崔姣姣怕得惊叫出声。
“阿泱临死前还告诉孤,说公主不会是崔宥的细作。”
“他到死都信你。”
这句话话击垮了她。
崔姣姣瘫坐在地,泪水喷涌,哭得撕心裂肺,而阎涣转身离去的身影,被月光固执地拉长,像一柄利剑,直插进她的心口。
阎泱,那不是别人。
那是她的朋友。
不是将军,不是臣下,更不是什么纸片人,而是真真切切和她相处了一年多的人,她早已视阎泱为至交,不可割舍。
听到他的死讯,她何尝在心中放下过半分痛。
她紧紧攥着衣袖,不允许自己哭得太大声,以免招来崔宥的暗影。这一路艰辛外人尽不知晓,一路上几乎唯有他们三人彼此相惜,而今阎泱不在,若崔姣姣自己再被情绪左右,这历史便真的不可能再更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