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卖冥器纸扎的铺子作什么要这么早开门?是这店主老头年纪大了觉少?还是他家铺子的阴气太重,需多见见太阳?
细姑觉得大概是第二个——她一进门就看到了一排的纸人。
纸人不大高,但是一个个有头有脸,手脚俱全,身上的衣服还是彩色的。
店主老头一见细姑就问,“后生要什么?”
细姑指着一排纸人道:“店家,这些纸人烧来干嘛?”
老头的瞳孔浅的快没色了,他看一细姑,“这些童男女烧到底下去服侍主人的。你买不买?”
“要的!要的!”细姑忙点头,这个好,让底下的两个也享享福。
“地下阴宅呢?需不需要来一座?”店主指着旁边纸扎的小房子问道。
细姑看过去——这纸房子扎得真好,里面用细竹枝撑出个架子来,外面拿纸糊出房子的形,黑瓦白墙,有门有窗的。
她现在住上了自己的房子,也不能忘了夫妻俩的一份,“买了!”
细姑确定再要一付阴宅后,店主问明了她要烧给谁,还帮忙写了一份阴宅的房契。
“这死人底下还要写房契的?”细姑好奇地问道。
老头在写字,都不稀得看这个不懂事的后生,“不然阎王爷知道这宅子是给谁住的?”
“哦!”细姑受教了。
除此之外,还有纸马、纸车、纸船,纸衣服、纸鞋帽,唱戏的一整套剪纸小人——据说是按照戏里的样子剪的,十分受欢迎。
哦,还有投壶、色盅……
真是阳间有的东西,阴间的也不能缺了。
细姑一个不差,每样都来了一遍。
定好东西付好钱,细姑和店主老头约好,东西先寄存在他店里,七月十六那天一早再来取。
中元节这天,丽娘给食店那边告了一天假,带着刘月儿去给刘安上坟。
细姑大早上的,一个人守着铺子,没什么生意,大家都祭祖上坟去了,斜街附近的河面上都没什么船——有船也是出城去的,死人都埋在城外边。
偶尔路过一两个脸熟的,细姑问他,“大早上的哪儿去?”
回她的必是——“吉荒坡!”
吉荒坡出城往南走,比草市再往南一点,是个热闹所在,好大一个土坡,既住活人,也住死人。
地方好的,宽敞平坦的,就盖房住人,或者建个作坊之类的;那地方不好的,蹩脚难行的,就让死人挤一挤——这一片埋人不要钱。
丽娘就在吉荒坡上找了个地方把她丈夫刘安给埋了。
平民百姓的坟都差不多,长满了草。
丽娘到了先把刘安坟上的草给拔了,然后吩咐刘月儿给她爹捧上一把新土。
刘月儿喜欢干这个,她捧起一把又一把的泥土,绕着坟包转圈圈地洒,一边洒一边“爹”个没完,时不时地咳嗽两声。
丽娘把准备好的酒肉摆出来,点上蜡烛纸钱,看着这个带她私奔出来的男人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