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了案几旁拿起匕首,跪到了床前,颤抖着露出了胳膊,双手捧着匕首递给了沈寂。
沈寂未看他,他接过匕首,挽起了窄袖,旋即对着自己手臂上的肉剜了下去…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落到了汤药里,腥甜的气息瞬间掩盖住了苦涩味。
那小太监抖着身子,待睁开眼时,便瞧见了沈寂的胳膊上已血肉模糊了一块,隐隐露出了骨头…
张卫林喉头微动,他顿了顿,打开了药匣道:“陛下,微臣给您包扎下伤口。”
沈寂将袖口放了下来:“不必,这药,多久可有反应?”
“回陛下的话,短则几个时辰,长则数十天,也有可能…就…”
张卫林话还未说完,沈寂冲他摆了摆手,声音暗哑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在殿门外候着。”
…
月光清冷,夜风拂窗吹过,将青玉案上的几页卷册吹落在地。
沈知柔额前缠着素绢,双眼紧闭着,漆黑纤长的睫羽垂落下来,覆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你可莫要真死了,那朕就没人欺负了。”
沈寂紧握着眼前少女的手臂,声音隐隐发颤。
他的手越握越紧,好似下一秒,她就会化作细碎的晨光消失在他眼前。
又起风了。沈寂起身,拿起他的披风,轻盖在了沈知柔身上。
他坐在她身旁愣神,余光忽然间瞥见了斜后方的神像。
那是他母后曾经放在他宫里的。
他不信那些,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需信自己,即便是父皇与母后,他也信不得。
不,曾经除了自己,他还信沈知柔。只要是能许她开心的事,便皆是对的。
沈寂望着眼前从未仔细端详过的神像。他想起,几年前,他曾陪着沈知柔去长安郊外的栖霞寺上香。
沈知柔说,栖霞寺乃是天下第一灵,让他同她一起许下心愿。
他素来不信那些,可又不愿扰了她的兴致,便上前许了愿…
沈寂回身看了一眼榻上的少女,掀起了衣摆,跪在神像面前。
既只能看她的造化了,那么,他又该做什么。将那些人活剐了,能否换回她的命。
只能祈求神灵了吗…
那年,十八岁的他在栖霞寺的树下曾许下夙愿。
愿吾妹阿柔,岁序皆衔暖,朝暮缀清欢,嫁得良人,平生春满。
此今,二十二岁的帝王,对着眼前的神灵正默然暗念。
只愿阿柔,永不离朕而去。
手臂处的伤口隐隐作痛,一滴鲜血再次流淌而下。
以我骨血,养你血脉。从此我们骨血相连,永世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