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二代剑帝一对一私教课的一周多,这点时间里,山本武一开始几乎过着野人般的生活。
斯库瓦罗老师不拘小节,连洗自己的头发都很暴力,甚至总是等它自然晾干,从来没有用电风吹吹干的耐心——更何况他们在大自然里特训,都不是能发电的雷属性——因此对待学生也称不上多照顾。
归根结底,他对山本武竟然输给幻骑士一事也还耿耿于怀。
于是在野外自力更生也成了国中生的课题之一。
当然,对山本武本人来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凶神恶煞杀来日本的剑士能多妥帖地照顾人。后者去打猎的时候能多刺一条鱼,带他的一份回来烤,那就已经很令人惊讶了。
十四岁的男孩相当独立,自觉地开始料理自己的野人生活。
练习剑术,就顺手砍下木头,做成结实的木桶。
木桶用来装非饭点时间练剑刺到的河鱼。
再做一个木桶,装换洗的衣服。洗干净的挂树干上晾。
前三天,他便这么白天训练,听老师一边挥剑一边大声指教自己的问题。一练就练一整天,偶尔加餐吃鱼。晚上休息,擦拭时雨金时,确认小皮筋没有受损,不时听一听老师的职业生涯规划课。
睡觉最多睡五个小时。有时一夜无梦,有时梦到十四岁的小维打比赛。
他记得自己在梦里和大家一起喊加油。
棕栗色头发的女孩穿着异色队服,伸长手臂,游刃有余地接球。她的目光总是紧追着半空中飞翔的圆球,像蛰伏的猫锁定即将落地的鸟雀;躲在防守薄弱的位置卡线预判球路,也冷静地、专注地凝视,分析着对手的动作。
但聪明矫健的捕食者也并非一直都那么顺利。
他做了噩梦。
梦境断断续续,视野凌乱,急转直下。
球影急速地弹向观众区。自由人眨眼间冲到场外。给人反应的时间太短,惊呼声骤起之际,高高救起的排球已经飞回并盛一方的上空,选手却和挡板一起哐当倒下。
这一球由并盛拿下分数。
候场区的老师惊呼着喊暂停,乌泱泱的人影围到女孩的身边。他眼睁睁地看见有谁把她扶起来。
小维离他很远。
她被扶着走了两步路,左脚重,右脚轻。
山本武被闷热的体育馆烤得头晕目眩。他冲下观众席,一边用力挤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全凭本能地说对不起。终于挤到挡板最前面,他望见她低着头的背影,大声地喊她的名字。
他心心念念的人动作一顿,抬了抬头。
即将转过头来时,梦戛然而止。
人真正地陷入噩梦,是很少像电视剧里一样猛然惊醒坐起的。山本武的梦如同一通被谁突然挂断的电话那般消失,紧接着只是一阵沉甸甸的幽暗。
再接着,意识从粘稠厚重的混沌里渐渐往上飘。
飘啊飘啊,脑袋好像轻了点。他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推他。
山本武看见火堆微弱的光。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睁开了眼睛。无意识地眨一眨,眼皮底下泛酸又干涩。
原来,火堆还没扑灭,他就先侧身枕着一截木头睡着了。篝火依旧发出轻微的噼啪燃烧声。光源热乎乎的,把竖插在地的烤鱼木签的影子拖得很黑,很长。
发觉只是做梦,山本武迟缓地松懈下来。
他靠着硬邦邦的木头,慢慢翻了个身。
漆黑浓密的树冠包围之间,他望见半面银河横贯的夜空,还有蹲在一旁、安安静静俯视着他的西贺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