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主子,三思!”
萧楚听罢沉默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半蹲下身子把弈非扶了起来,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城外就驻守着官兵,我一出城就能被弓兵扎成刺猬。”
弈非抬头看着萧楚,颤声道:“主子……”
“但想瞒过去,也不算什么难事,至于流言的事儿——”
萧楚招呼了明夷过来,对着三人吩咐道:“即日起,侯府便以避嫌为由闭门谢客,许观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他会一并搬入侯府,跟你协理府上诸事。”
他抓过弈非的手,将背后的雁翎刀卸下后放到了弈非掌心,又从襟口摸了青铜虎符出来。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依靠你。”
梨木和青铜不重,放到手里却很有分量。
萧楚隔着刀身覆住弈非的手,郑重道:“秋祀之前,侯府的一切都要拜托你了。”
弈非猛然睁大眼睛,说:“主……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蜀州去京州一千五百余里,如走官道,快马三日就可到达,雁军有难,只有我和明夷能去救,我们会赶在白露之前回来。”
萧楚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肃然道:“这期间,侯府大权我尽数交给你,不必有所顾忌,拿了雁翎刀,你就是萧承礼。”
说完这些,他回头看了眼桌上安然躺着的那份卷轴,状似自言自语。
“至于裴钰,不论如何,眼下他待在京州才是最安全的。”
处暑,丑时三刻。
明夷和萧楚二人驾着侯府的炭车走到城门处,他们特地往皮肤上涂了炭灰,把面容涂抹得不大分明,萧楚戴着一顶斗笠,黑纱把耳坠给遮掩了起来。
“官爷,这是腰牌。”明夷脸上涂得漆黑一片,把脏兮兮的腰牌递给了城门的卫兵,“侯府的炭车。”
“你这脸怎么这么黑?”卫兵接过腰牌,往明夷身上看了好几眼,诧异道,“怎么弄的?”
“翻了次车,急着出城就没收拾了,”明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炭划身上特容易起疹子,我出了城要赶紧去洗呢。”
卫兵一听,顿时退避三舍,手里的腰牌跟烫山芋似地扔给了明夷,扬手道:“行行行,走吧走吧。”
炭车顺利出了外城的城门,两人一路从穷奢极欲的京州城驾到荒郊野岭,一直到了一条窄河边才停下。
萧楚下了马车,蹲在岸边往河里掬了捧水,用力把脸给清洗干净,随后透过晃荡的河水看着自己的面容。
炭粉有微毒,他脸颊上已经起了一点红疹。
跟他们一路来的还有一辆马车,车里载的估计是谁家的大小姐,跑来京州城玩的。
这车在萧楚他们身后也停了下来,车夫拿了个水囊,往河里灌了点水。
“我想了一想,恐怕不能快马赶路,”萧楚看他一眼,思索了会儿,忽然对明夷说,“一来通往蜀州的官道只让走快马和权贵的马车,二来驿站驻守的都是蜀军,他们跟梅党关系近,恐怕有不少认得我的,得换车。”
明夷也狠狠把身上那些黑炭给搓了个干净,一边问道:“这地方哪有马车?”
“喏,身后。”
明夷往身后看,这才注意到那辆跟上来的马车。
他看了一眼萧楚,见他冲自己眨了眨眼,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明夷于是挪了挪身子,凑到车夫边上试探道:“您去哪的?”
车夫正喝着水呢,猛然看见水里飘过来一些炭黑的污渍,顿时干呕了两下,冲明夷骂道:“你有病吧,没看见我在喝水啊?!”
“我们急着办事儿,管您借辆车,”明夷不管不顾,从身上摸索一下,随后抛了袋银锭给他,顺势从车夫手里接过马鞭,说道,“实在不好意思了!”
说罢,他们立刻不讲道理地劫了马车,两个人极快地跃上去,萧楚顺手挑开帘子,把车里的娘子给提溜了出来,那娘子的脚刚一落地,明夷就行云流水般地一挥马鞭,驾车就走。
捧着钱袋子的车夫一脸的茫然,等到车轱辘都碾出去数里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疾步跟去车后,连声道:“诶诶诶,给我站住!!”
萧楚站在车厢前朝他们招了招手,大声道:“那车炭送您了,多谢!”
“强盗啊!你们给我站住!”
车夫又呼喊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疾驰而去,留下一尾风尘。
“好了好了,别演了,”被扔下来的小娘子见人走远了,忙拉住车夫,劝阻道,“他们听不见了。”
车夫听罢,也是叹了口气,说道:“那这车炭,要给小裴大人带回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