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扒饭。
本想里包恩可能只是闲得没事抢荤的,第二次照顾手短的小朋友时我只夹了素菜,不料又被半路劫走。可怜的小孩敢怒不敢言。我忍无可忍,戳了块裹着酱汤的肉片直接塞进幼稚鬼嘴里。
“邻居家里的三岁儿子都学会主动把糖果让给姐姐了,少跟人家抢。”我说。
里包恩嚼嚼道:“那是因为他第一次藏糖果被姐姐发现,挨了一顿打后学乖了而已。”
我:“你给他家里装监控了么!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啊!”
里包恩:“收集情报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我:“我可不记得有布置这种任务!好好吃你的。”
再喂一口香菇。世界安静。
第82章
里包恩只在吃饭时闹了闹。我盘算着饭后观察一下他的状态,再回头思考是什么契机让他觉得我会有话要问,但杀手早已恢复成平时的状态,滴水不漏,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喜欢的人表现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特殊情况,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就此忽略。
不过,即使未尝不可直接问,考虑到刚才简单问了一嘴也没有得到清楚回答,我也暂且先打算有了个自己的答案再拿去确认。
小朋友乐滋滋地开始抱着电视打游戏。表面成年而心理年龄未知的保镖一如既往悠哉地去浴室享受热水澡。
我刷过牙,就先窝在沙发里,用手机回了几封邮件。
关于询问和行政对接进度的问题,嗯,这个不是早就回答过了么,又一个没认真听汇报的。回复最早要十二月上旬审批才会下来;问手头有没有相应的社内资料,有,刚好在手机云端存了备份,发给对方;还有一封来自领导。
看着邮件里写着“急,今晚十二点前要,辛苦了”之类的鬼话,我麻木地再读一遍要求,表示收到,放下手机。
转而抱起笔记本电脑,开机。
将诅咒化为牛马的动力,接着以强行运转吃完饭后本该休息的脑子以及突破手速极限的毅力,二十分钟搞定材料。
点击储存,放进定时发送。
设置一个半夜十一点四十分左右的邮件递送时间。
我这才合起电脑,半辈子都不再想看见它似的塞回包里。想到过了今晚又要上班,心如死水无澜。再一抬头,看见坐在电视前,捧着游戏手柄正打得慷慨激昂,不用工作还不需要担心自己哪天突然猝死的小鬼。
脑内一瞬间天人交战。
双手交错握在胸前的小天使冷静道:宏观而言,身为大人努力当牛马,正是因为要成为推动社会运转的一环。我们这样辛苦,也是为了孩子们从今往后始终能无忧无虑地玩乐啊。
捏着三叉戟的小恶魔戳着我的脑袋:牛马就牛马了还谈什么为了别人,自我洗脑!可笑!要不是工资待遇丰厚你会挤破头皮来这里工作吗?不会啊!如果是富二代你会勤工俭学边读书边同时打三份工吗?不会!一切都是因为人不得不活,多少人辛辛苦苦一辈子累得差点死掉或者已经无人知晓地悄悄死了,却只是为了苦完后能活得更轻松一点。工作就是狗屎!
小天使仍然静静地呈祈祷状:这是社会制度发展不完善导致的问题,而不是工作本身的问题。工作理应给人以珍贵的成就感,也应该能让人在工作的过程中发掘自身的价值、思考人生的意义。
小恶魔更用力地戳我的脑袋:给人成就感的工作是工作,会让人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救了的工作难道就不是工作吗?工作就该一视同仁地视作垃圾!来吧,辞——
我挥挥手拂开杂念,宣布两个都有道理,但目前辞职更不可能。我还是很喜欢赚钱的。不用说有家要养,理想也需要资金支持。
钱啊,绕不过去的魔窟。无数人钻进去试试深浅,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捏捏泛酸的眉心,我伸个懒腰舒展倦意,随即又缩在窄却柔软的沙发里瘫下来。
游戏的打击音效与热血背景音富有节律地鼓动着。
明天不用早起的家伙真好。
天花板的暖灯晃眼,如失温的火光般狡黠地燎着眼皮。我微微翻身,把脸埋进臂弯,披散的头发便从耳后随之垂落在颊边。眼前这才安详地暗了些。我漫无目的地想:真好,真羡慕。
游戏机和电视还是我的呢。都给我等着,哪天我占有欲大爆发……
等一下,占有欲?
几个复杂繁芜的念头闪过脑海。线索成形,被不小心忽视的细节重新铺开。
里包恩之前莫名不说话,难不成是出于某些原因而顾及我的心情?
我一时认为不可能,又好像没什么不可能的。人类的感情那样浩淼,最扭曲的爱却是想要被爱,最阴郁的占有欲则是渴望被占有。
即使形式上会有差,内核也大同小异。
希望里包恩能留在身边的感情当然同属于占有欲。但磕磕碰碰十几年过来,这些涉及控制的欲望早就被磨得没力气,就算有,也称不上执着:不属于我的到死都不会是我的,该属于我的伸出手就能落在掌心。
并非不争取,而是实在得不到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