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痛苦地跪倒在地。抬起秀美的眼眸,向我送来姐姐的最后一律微笑,纵使眼角一行泪滴:“快走!走!”
我的泪水迸溅,我的嗓音凄厉,我用沾满了姐姐的鲜血的双手打开了大门,望着被仇恨烧红了眼的暴徒们,声嘶力竭地叫喊:
“别杀我!曦月在里面!我把她刺伤!她逃不掉了!她在里面!别杀我!!!”暴徒们绕开了我,兴奋地涌入,如同淹没了农田的蝗群一般。
我发疯地向岛上树林深处跑去。
跑啊……哭啊……仿佛即使躲到天涯海角也找不到藏身之处!
我不敢回头看,不敢回头看!
我害怕看见曦月姐姐,会被她们折磨成什么惨状。
可是即便如此,那让人心碎的声音依旧找上了我。那此起彼伏的鞭响,仿佛来自宫殿里,那凄惨悲怜的哀叫,仿佛来自熟悉的人。
拉齐纳的人,掌握着上百种酷刑的手段,她们有足够的时间,一一在曦月的躯体上实验……夜里,漆黑无光的岛屿上,只有杰西卡宫殿的灯火,通宵达旦地亮着。
时不时传来一声声惨叫划破夜空,伴着刑具运作时的恐怖闷响。
我悄悄地摸向破败不堪的五岩岭校区,摸向那里的化学试验室。
我不知是第几次被尸体绊倒了,也不知第几根碎玻璃扎入了我的膝盖。
我麻木地将玻璃片从肉里拔出,好像被刺入的不是自己的躯体。
我知道,和曦月现在正遭受的磨难比起来,我这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我多希望上帝可以让我多被玻璃扎几下,而让曦月身上的痛楚减免……真的,如果可以的话。
我借着昏暗的残光,如同一个熟练的制毒师一样,吸取,定量,搅拌着试剂,用火药商人的女儿对化学知识的精通,制备着……毒药。
第三日,凌晨12点,我将全身的衣物用玻璃片割破,蘸取地上的血污,涂满自己全身,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尸体。
和我的预料一样,停尸间外,暴徒们酒醉着,毫无防备可言,我溜了进去。
停尸间内一个以前用来关生猪的大铁笼子里,一个血肉模糊的女孩儿躯体在其中颤抖着。
妹妹对姐姐的心意感应,使得姐姐无论变成了什么模样,都能识别出来,但正因为如此,妹妹也因此而痛苦万状,因为她认出来了:眼前这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就是自己的曦月姐姐。
我不敢大声哭,望着那团“颤动的烂肉”,发出细小的抽泣。
“烂肉”动了。
原本柔亮的黑色长发,如今蓬乱不堪,沾满血污;下面遮盖的惨白面容早已看不清楚,只有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从乱发的缝隙中透过,向外散发着苦痛的目光。
双肩被赫然刺入了8根大头钉,钉住了骨头,让她的肩膀无法动弹;脊背上纵横交错着血肉外翻的鞭伤,和还在散发焦糊味的烙铁印痕;乳头被锐器割去,血痕将破碎不堪的前胸覆盖;臀部上均匀的鞭痕,掩盖了任何一寸可能为肉白色的皮肤;而那女孩子的私处,被塞入了一根铁棍,露出的部分可以看见是一枚枚铁钉,和难以言状的污物。
我捂住嘴,浑身颤抖着,两腿失去力量,骤然倒在铁笼旁边。
如果她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我可能只会她的遭遇而悲痛,但她,是我的曦月姐姐……我仿佛在短短几秒内遭受了和她一样的全部酷刑。
“杀……杀了我。”嘶哑,阴沉,如同炼狱里被折磨的鬼魂发出的声音一般。曦月姐姐开口了。
“太,太痛苦……受不了……让我死。”
我不愿将她认成我的曦月姐姐,曦月姐姐不是这个模样的!
曦月姐姐很漂亮,很有气质,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有着冰雪般皎洁的面容……为什么!
为什么我即使不愿意也至死都能认出来这摊“烂肉”就是我的姐姐呢!!!
我从怀中掏出一枚小玻璃瓶,其中装着我昨晚在实验室里配制的氰化物溶液。
这是何等的悲凉,就连向姐姐喂食毒药,都像一种莫大的慈悲?
她干枯龟裂的嘴唇,轻轻叼住玻璃瓶口,并未吞咽,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停在原地。
“还记得……我们胜利的那天晚上吗?丽丽安?还记得……那晚我们坐在床头许下的诺言吗?我们说……如果战争结束了……”她的眼神终于开始柔和,仿佛那一刻全身的痛楚不再缠绕着她。
我忍住汹涌的泪,一字一顿地回答,用此生的一切为誓言:“嗯!记得!我们要开一所女子学院。我们当老师,我教她们文理科学,你教她们体育、武术、生活技能……”
鼻息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痛苦喘息:“对不起……我食言……了。我,不能陪你了……”
怎么能忍得住泪呢?
丽丽安本来就是一个懦弱的文科女孩儿啊……本来就是一个没用的书呆子啊……“没关系的……我的姐姐……晚安,我的姐姐……”
瓶中的毒药越来越少,她的眼神越来越涣散,直至整个脑袋,耷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