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到了一处高华院落,像是仙宫似的,比之方才的屋子好上十倍不止。
主位上的白衣郎君便是午后在街巷中见到的那位,妇人软了膝盖,战战兢兢跪于地。
祁涵轻拨茶盏,淡淡道:“你方才唤的是何人?”
清冷的声音,却无形中自有威慑之感。
妇人结结巴巴答:“妍、妍儿。”
见上首郎君蹙眉,她立刻补道:“容妍,我的女儿。”
“哪个妍字?”月挂中天,碧雅堂内的女郎无心抚琴。
言婉钰屏退了宫中侍女,只留夏莲一人在外间侍奉。
她心中乱得很,宸妃出自宁远伯府,家世门第逊于自己。她又自幼养在外间,并无才名,更没有她与表兄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
原本以为宸妃最出挑的便是样貌,才能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被选入后宫。
但这些日子表兄对她的宠爱,实在叫人难以自圆其说。
言婉钰想起晚间在姑母殿中翻看的账簿,宸妃亲笔,记录账目比之内廷司更为简洁清晰。
字迹亦隽秀雅致,读她经手的账目竟有赏心悦目之感。
便是姑母也只有夸赞的话语,再挑不出其他。
言婉钰眸中黯了黯,表兄对宸妃的偏爱她尽数看在眼中。只怕待宸妃有了子嗣,便该顺理成章入主凤仪宫。
“太后娘娘万福。”托祁涵的福,翌日容璇至巳时方能起身,险些就赶不及观赏龙舟竞渡。
她匆匆梳妆,帝王在旁品茗等候,神色中皆是温柔笑意。
登上画舫时,容璇仍有些昏昏欲睡。
画舫二层的雅间已经备好,秦让得了帝王吩咐,便传令开船。
御船可容纳数百人,行得极为稳当。
锣鼓乐声从湖面传来,欢欣热烈。
容璇稍稍醒了神,试探着登上与雅间相连的观景台。
凭栏眺望,但见远方一处开阔水域中船舶林立,旌旗迎风招展,想来那便是龙舟竞渡的赛处。
“画舫要去何处?”她好奇开口。
秦让笑着答道:“回娘娘,乃是澄和榭。”
澄和榭建于高台之上,历来是帝后赏景圣处。这处水阁雅致清润,前方的月台建三重亭宇延伸入水中,当中一座名唤福光亭,置身其上能够俯瞰整个湖面,将龙舟赛事尽收于眼底。
画舫停靠澄和榭外,福光亭中已备好珍馐美馔,宸妃娘娘的座次设于御座旁。
三面临水,和风吹拂,丝竹乐声遥遥自湖上来,当真是个极好的所在。
九只五色龙舟依次排开停于始发处,已然蓄势待发。
澄和榭两旁拱卫着十余座亭阁及游廊,以供王公大臣同襄盛事。
各府座次皆由内廷安排,大有讲究。王室宗亲自然有机会在澄和榭分一席之地,其他勋贵府邸多在周围亭阁。自然,各府分派到的亭阁,离中心的远近,还有他们在彼此亭中的主次都有规矩,牵动数方人情,因时而动。
譬如宁远伯府女眷今年的位置格外体面,设于望虹亭中,与澄和榭仅隔一条游廊,算是离中心最近的一处亭阁。
原因无他,宁远伯府虽在外朝无人,但府上的三姑娘入宫后却一举得封四妃之一,风光无限。内廷备办端午佳节时,有宸妃娘娘的情面在,当然要给宁远伯夫人几分薄面。
望虹亭中主位,左为宣国公夫人,自不必多提。右侧乃平阳侯夫人,需知当今太后正是出自平阳侯府。陛下御极,平阳侯府在新朝地位水涨船高。
帝妃初至,龙舟赛尚未开始。
夫人们彼此相熟,亲亲热热说着家常。
几府的小辈安分坐在椅上,平阳侯夫人此番也是带了家中三位庶女前来。
言府家教甚严,三位姑娘个个出挑,已然不俗。
几番闲话,宣国公夫人笑着道:“你家婉钰呢,还未归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