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他们从阳台进入室内,缪伊缪斯知道这里是对方的卧室。
霍因霍兹曾在这里一直生活到十?六岁。明明是少年人的卧室,房间内却缺乏着?鲜明的生活气息,比缪伊缪斯见过的旅店还要干净、整洁,仿佛不曾有人居住过。
他以为青年又会回忆些什么或是询问些什么,令他意外的是,霍因霍兹却只是扫了一眼,便很是干脆地推开房间的门?,朝走廊而去。
意识到身?后?的魅魔没有跟上来,青年人回头?问:“怎么了?”
“你不想再多看几眼吗?”
“只是睡觉的地方而已。”他说。
缪伊缪斯于是紧跟上对方的脚步,就像是一只忠诚的小尾巴。
他想:可是给?我布置卧室的时?候,你把它装饰得很温馨。
走到楼梯拐角,向下,穿过大厅,穿过一道道落地拱门?,穿过主?餐厅。霍因霍兹走得很慢,视线似乎随意地扫着?,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像是在回忆,也?想是无声?做着?悼念。
临到离开餐厅时?,缪伊缪斯又看了眼那盖着?深色绒布的长餐桌。印象里,这座庄园极少会有几位主?人一同用餐的时?刻。哪怕有那么些时?候同坐在一张桌子上,气氛也?总是僵硬到极点。
他觉得对那时?候的霍因霍兹来说,每一次用餐恐怕都是一种煎熬,亦或是一种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表演。
——但霍因霍兹和我一起吃饭时?还挺放松的……大概?
——他,有没有在我身?上找到真正的属于家人的感觉呢?
缪伊缪斯的思绪逐渐飘到很远,最终以脑袋轻碰上前方人的后?背做结尾。
追尾了。
“啊。”他后?退几步,下意识摸着?自己?的额头?,愣愣抬起无辜的眼。
他看见霍因霍兹弯起眼睛笑了。
他于是也?勾起嘴角笑起来,没什么缘由,没什么想法,仅仅只是这么看着?对方笑,就会觉得喜悦。
“自从我的母亲没法下床后?,她的卧室就搬来了这里。”青年人指着?身?后?的房门?说。
这里是一楼深处唯一的房间,走在长廊上都会下意识屏住呼吸,狭长的走道两侧连画框也?没有,唯独深沉的墨绿色包裹着?墙面,静得令人害怕。
缪伊缪斯对那位憔悴的人类女性?并无太多好感。
他记得每当?年幼的霍因霍兹受到各种各样的体罚时?,女人只是沉默地站在丈夫身?后?,冷眼相看。
他也?还记得那个女人是如何歇斯底里地咒骂着?自己?的孩子,恨他夺走了她的幸福,也?怨他没能赢得那位丈夫的欢心。
一个弱小的人类。缪伊缪斯想。
——可霍因霍兹却说她爱他。
“……她是一个可怜人。”时?隔两百年的记忆,青年以这句话做开始,推开了这扇门?。
门?开了。
手停留在门?把手上,青年站在门?口,一时?间没有动,也?没有声?音。
“霍因?”缪伊缪斯好奇地探出头?,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竟也?睁大了眼睛。
记忆里沉闷而阴暗的房间,那个永远浸润了草药味道的卧室,如今开满了纯白的雏菊花。昔日的墙面上仅有一道狭窄的矮窗,而今那扇窗连带着?整面墙都消失不见。
入目是满园的春色,从未有过的明媚日光直晃晃地翻涌进这间小屋。那张不再有人躺下的床,此时?正坐在花圃间,被纯白的雏菊们所环绕。
有蝴蝶携着?花香飞舞。
缪伊缪斯看到那只握着?门?把的手在轻微颤抖。
“要进去坐坐吗?”他适时?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