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嬉笑的神情一冷,顺着雍齿视线看去,手放在了腰间剑柄上。
萧何拍了刘邦的肩膀一下,道:“别紧张,看那老者神态装束,当是有修养的人。”
曹参眼睛微微虚起:“他身后垂着脑袋的人,是不是刘交?”
王陵惊讶:“这你也能看清?”
雍齿松了口气:“不是人贩子就好。我就说怎么留盈儿一人在这里,也太危险了。”
刘邦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了下来,手从剑柄上移开:“走近些看?”
萧何阻拦:“如果老者身后之人真的是刘交,会让刘交恭敬对待,还未提前告知你的人,莫非是他的老师浮丘伯?”
众人的背顿时挺直。
他们并非重儒,只是浮丘伯是很有名望的名士,还是丞相李斯的同门。在这等长者面前,他们有一种曾经读书时面对师长的不自在。
曹参问道:“刘交没告诉过你,他邀请了浮丘伯来沛县?”
刘邦摇头:“我若知道,现在还会带着一身酒气?”
刘邦平日里虽然洒脱,但见长者和权贵的时候,还是会很认真地打理形象。
他曾当过贵族的门客,又常在萧何面见贵客的时候去充当护卫,很清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形象。
曹参用袖子掩住嘴:“若早知道,我也不喝酒了。”
曹参是刘邦一群亲近好友中,唯一在启蒙时便由父亲取字的人,家世比其余几人好许多。
不止王陵、雍齿这两个丰邑的土豪强,就连博闻强识的萧何都未有字。他们平日都是以名相称呼。
刘邦因曾祖是士大夫,家中穷讲究多一点,但所取字也不过是家中排行而已。仅刘交拜师大儒,所以取字为“游”。
曹参是正正经经的字“敬伯”,他读的书不比萧何少,只是更爱习武,平时不显露文采。寻常学者入不了他的眼,可一位能在咸阳学宫讲学的大儒,是他这样的家境也请不来的。
“我们有没有机会去请教他?”曹参向往道。
萧何也殷切地看向刘邦。
刘邦苦笑:“别问我,我现在只想藏起来。”
雍齿本想笑话刘邦,但他自己也有点发憷。
王陵提议:“我们先躲起来?”
五人一致同意。五个壮汉躲在了树干后,被蚊子叮了都不敢动。
浮丘伯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五个壮汉如此显眼,他眼神不差,一眼就看见了。
不过浮丘伯没有在意五个躲起来偷懒的人,继续专注地注视着刘盈。
坚持了一旬,刘盈现在写字没有第一天那么焦躁。但他也中断了两三次,蹦蹦跳跳了好一会儿才回桌前继续写。
浮丘伯身后还有两位学生。
他们看到刘盈没有定性,原本脸色都不好看,以为刘交欺骗了老师。
但刘盈如此折腾两三次后,他们的神情有了变化。
“啊,终于写完了。”
当刘盈放下毛笔,跳起来振臂欢呼的时候,他们居然不自觉地也露出了欣慰欣喜的神情。
“老伯,你偷看我好久了。”刘盈欢呼完后,朝着浮丘伯跑来,“你们一直在看我,看得我好焦躁,差点握不住笔!”
刘交忙道:“盈儿,不许无礼,这位是……”
浮丘伯抬起手,打断刘交的话:“你什么时候注意到我在这里?”
刘盈看看刘交,又看看浮丘伯,脸上嚣张的神情收敛了一些。
他后退了一步,先装模作样地学着刘交和萧何平日的模样作揖,才抬起头道:“老伯刚来,我就发现了。叔父对老伯如此尊敬,老伯可是叔父的老师浮丘伯?老伯老伯,听说你是荀子的弟子,那你会背《荀子》的书吗!”
浮丘伯对刘盈招招手。
刘盈毫无紧张感地走向浮丘伯,还抓住了浮丘伯的手,看得刘交整个人肩膀一耸,就像是差点被惊得跳起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