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苏城正是柳絮飞扬的季节。
顾晚舟走出医院,下意识往上提了提口罩。
上个月她在母亲房间整理遗物时被倒下来的衣柜砸中,住院的这段时间只要咳嗽就会牵动后脑的伤口,很疼,仿佛硬生生撕开了刚结好的痂。
顾明珏说当时她正在客厅看偶像剧,冷不丁听到二楼“嘭”的一声响,吓得扔下薯片马不停蹄上去救人。
“后脑勺破了一块,汩汩冒血……跟美国血浆片一样。”
如果对方的唇角能稍微克制下,顾晚舟说不定就信了自己这个妹妹是真的担心她。
父亲在早餐时间打过电话,会派司机接她出院,不消片刻,顾晚舟扫到了不远处翘首以盼的中年男人。
女孩牵动唇,苍白的面颊变得生动许多:“忠叔。”
“大小姐,您……”
额间纱布未拆,配上没什么血色的脸,简直就是个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病人。
忠叔关心道:“再休养几天也是可以的,身体最重要。”
“已经好了。”顾晚舟轻车熟路转过头,手指着被砸伤的地方,“这里,头发还没完全长起来。”
为了上药,护士修剪了伤口附近的头发,她偷偷用小镜子照过,虽然不至于秃一块,但依旧有些突兀。
忠叔听懂了话里的意思,拉开车门后打趣了句:“依我看小姐怎么都漂亮。”
“遗传了夫人的基因。”
轿车发动,她没有再开口。
霓虹大厦的LED屏上不断滚动财经新闻,几秒后熟悉的名字跳出来,顾晚舟的心尖被用力拧成一团,挤出些泛着苦楚的酸水。
她捏紧手机,盯着上面漆黑的屏幕低声呢喃:“鹤鸣……找到了吗?”
忠叔转动方向盘,在她垂头的时候不着痕迹叹了声气。
“没有,暂时还没有消息。”其余的他没有说,也不敢提及。
顾晚舟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颅内好似有了第二颗心脏,突突直跳,供氧不足的感觉让人喘不过气。
她摇下车窗,任由绵绵春雨黏上脸颊。
阴天独有的雨水味,像贴近一朵雾霾色的云,嗅到了沉闷与衰败。
等到眩晕感略微减轻,顾晚舟解锁手机。
信息停留在3月初,只有简单一句话:[平安落地,别担心。]
2月中下旬李家的旁系公司在A国挖到一批新的玉石矿,需要苏城这边派人去一趟,按理说作为长子的李鹤鸣义不容辞,但考虑到他即将成婚,李家一直没有决定下来。
他还是去了。
“听说有上好的无色翡翠,到时候带回来打成手镯。”
他俯下身凑在她耳边,眷恋地蹭了蹭,“嗯,只当送你的新婚礼物。”
机场里,顾晚舟罕见的耳根通红。
两人从初中开始便是同学,纵使李鹤鸣生得再好看,常年抬头不见低头见,顾晚舟早没了额外的感觉。
可是那天他的眼睛格外亮。
顾晚舟莫名联想到了他提到的无色翡翠,晶莹剔透,到达玻璃种后呈现出夺目的光华。
“到了小姐,这天气说下雨就下雨。”忠叔下车,边打伞边绕到她这边。
顾晚舟从回忆里抽身,抬眸瞧见往自己头顶一边倒的大伞,感激回应:“谢谢你,忠叔。”
“应该的,快进去吧,管阿姨做了您爱吃的菜。”
“嗯。”
途径别墅花圃,粉色郁金香连成一片,正对她的卧室窗户。
顾晚舟深吸一口气,推开别墅门。
饭厅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令她想到暴雨天突然跳闸断电的灯泡,她顺手将伞放在玄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