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瑛听了此言又是泪如雨下邝练霞道:“瑛儿你到底有什么冤屈之事?”冯瑛道:“这人不是好人他把我的解药毁了。”邮练霞道:“什么解药呀?”冯瑛哽咽道:“我要去救一位好朋友的那个什么张天池却没来由的和我动手将解药抛下山涧永远也找不回来了。”冯琳却忽然问道:“你那好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冯瑛面上一红道:“李治哥哥这人和你也很熟的。你还记得我的唐叔叔吗?他在邙山上住了三年。”李治道:“啊原来是唐晓澜!”见冯瑛着急的情形不似仅仅是叔侄之间的关怀心中大喜又暗暗责备自己胡乱猜疑甚是惭愧。
冯琳也不觉笑出声来道:“姐姐又累你替我受过了那张天池本来是要找我动手因为他的手下想抢我们的一本书被我用飞刀伤了三人所以他要找我晦气。”冯瑛诧道:“那么你们却又救他?”李治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其实那书也不是我们的无主之物也怪不得他们凯觎。”
冯瑛这时火气已渐渐消下想起唐晓澜性命难保越伤心。李治道:“唐大哥有什么病是中了什么有毒的暗器吗?你说给我听说不定我能医治。”李治和唐晓澜、冯瑛都是平辈但冯瑛因唐晓澜曾跟她祖父习技所以称他“叔叔”而李治则称他“大哥”。
冯琳插口道:“刚才我说的那本书就是傅青主的遗书听说是医学的不传之秘。”冯瑛一听希望又生道:“那么你快去看看他吧哎只是那秋天的梧桐叶和雌雄蟋蝉却到哪里去找?”李治道:“为何定要那两味药?”冯瑛道:“那是废园老人开的方子废园老人是傅青主的徒弟他就要用这些药才能见效。”
李治道:“哦废园老人。是不是叫做叶寿常的?傅青主的书上曾提过他的名字说叶寿常别号废园乃他寄名弟子书里还有一宗他们二人合诊的医案想来已是五十年前之事了。瑛妹医道不拘一格你还是把唐大哥的症状对我说一说吧。”
冯瑛将唐晓澜误饮毒酒和近日的症状详细说了李治眉头一皱自觉毫无把握。
要知李治只是熟习医书精通医理却毫无临床经验像唐晓澜这种怪症非但医书上从无记载医理上亦想不通。但为了安慰冯瑛仍强笑道:“我明早就和你同去替他诊治了便是。”冯瑛道:“现在不能去吗?”李治道:“何须如此之急?”冯瑛垂泪道:“你不知道明日午时再不救治便是准死无疑。”李治道:“你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多远?”冯瑛道:“约莫有二百里吧?”李治道:“那么今晚三更我便和你动身想来明日午时之前定能赶到。那张天池琵琶骨碎了若然不及早给他救治他的武功便要废了。他好坏也是一派掌门我们不能令天台派的武功因此而断呀!”冯瑛一想张天池的琵琶骨乃是自己刺穿又想起吕四娘以前救毒龙尊者之事再想起母妹初见还有好些话要说外祖父也该问候。便慨然说道:“好也只好如此了。唐叔叔说死生有定我们已是尽力而为了。”
说话之间忽见又有十多人爬上山来李治一看笑道:“琳妹你的顾客上门了。这是你用毒刀所伤的人你替他们医治。”冯琳迎上前去那些人一声喊又想逃走。冯琳道:“你们的寨主在这儿来来我给你们解药。”张天池的手下曾见她救过寨主又分辨不出她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是友是敌均所不知但江湖上化敌为友之事亦属常见便将伤者抬进尼庵。冯琳给了他们解药笑道:“妈你这小尼庵成了医局了。咱们出外面谈去。”邝练霞到静室去看看邝琏邝琏仍然未醒便和两个女儿到尼庵的后面谈话。李治则上山去替张天池张罗续骨的东西。
邝练霞一手拉着一个女儿在阳光普照之下听她们滔滔不绝的诉说除了冯琳忘记童年的事之外两姐妹将十几年来的情事都一一说了邝练霞知道冯瑛竟是天山女剑客易兰珠的徒儿非常欢喜;冯琳虽然命途多舛在四皇府困了将近十年但却也因此因祸得福学了各派武功而且最近又得了无极派的真传绝技也足以大慰慈母之心。
两姐妹说了之后邝练霞也将她的遭遇告诉女儿知道冯瑛对自己的身世由唐晓澜口中己略有所知冯琳却还是第一次知道听了之后把雍正皇帝更恨得入骨道:“原来他才是差遣血滴子杀害我们爹爹逼我们母女分开的人我非亲手杀了他难消心头之恨。”
邝练霞又道:“我自从逃到这里之后十几年来不敢下山天幸能遇见你们。将来我带你们回故乡看看。”停了一停忽道:“琳儿和你同来的那小伙子很不错呀他叫什么名字?”冯琳道:“他叫李治是天山七剑中武琼瑶的儿子。”
邝练霞微微一笑道:“琳儿你选得不错想不到我的两个女儿都和当世武功最高的两位女剑客攀上关系了。”冯琳嘟着小嘴儿道:“妈他还没有向我求婚呢!”邝练霞哈哈一笑道:“小妮子真不害躁你急什么?迟早他总会向我提的。”又笑道:“瑛儿你呢?”冯玻垂胸前默然不语。冯琳突然伸出一只指头刮她的脸皮道:“姐姐害躁啦!你那位唐叔叔呢?”邝练霞笑道:“哦是唐晓澜吗?我以前叫他做小弟弟的我们家遇难之日他还舍命保护过我和你呢后来到了太行山上才拆散了。他虽比你大十多年但人却非常之好真当得上侠骨柔肠四字。这十多年我也很惦记他。异姓叔叔没什么关系。”冯瑛滴了两颗眼泪道:“妈不要说啦!”冯琳道:“你别担心!唐叔叔的病症李治去医一定能够医好。”冯瑛把头别过一边又滴了两颗眼泪邝练霞在欢喜上头还以为女儿是为唐晓澜的安危担心便也说道:“李治的医道确属高明你外祖父受那样重的伤他也能救治我想他也定能医好晓澜。”冯琳暗暗偷窥但见冯瑛目蕴泪光眼角眉梢隐藏无限幽怨。冯琳是个鬼灵精而且她也曾偿过爱的苦味见此情景料知姐姐必然还有难言之隐却也不再言语。
三母女各诉平生遭遇不知日影西移也不觉腹中饥饿三人都陶醉在快乐与悲伤交织的“幸福”中而两姐妹又各有不同的心境。正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见李治远远跑来含笑问道:“你们还没有谈完吗?”
冯琳抬头一望只见李治右手提着一只山鸡左手拿着一根柳枝笑喜喜的走来冯琳道:“你这人真是不和我们一起又不去做医生却有闲心情去打山鸡!”李治道:“救张天池就全要靠这鸡呢!师太我可要犯你的忌了。”冯琳截着说道:“还叫什么师太伯母也不叫一声犯什么忌?”李治道:“伯母我要在你的尼庵中杀生要续骨没有生鸡的血可不能够。”冯瑛笑道:“妈以前伤心才做尼姑现在一家团聚还做什么尼姑呢?妈你说是不是?”邝练霞道:“你这小淘气倒很知道妈的心事妈依你说明天便还俗。”
李治行入尼庵邝练霞也入内去看父亲冯琳却道:“妈我再和姐姐谈一会你看外公醒了就叫我们。”
冯琳拉着姐姐轻轻谈话邝练霞见她们姐妹亲热很是欢喜。行入庵堂还听见她们俩姐妹格格的笑声。
冯瑛知道妹妹比自己受过更多的苦难适才又是错怪了她对她非常疼爱。冯琳拉她到树荫底坐下小声问道:“姐姐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对我说吗?”冯瑛道:“我的心事就是要找你。”冯琳笑道:“不你还有的!”
冯瑛默然不语冯琳道:“我小时也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在皇府里有的人讨我喜欢叫我做小‘格格’(满洲语对亲王女儿的尊趴有的人讨厌我骂我做‘野丫头’我也不管别人欢喜或是讨厌我就是这么长大了。我不高兴的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卖帐;但我想要的那就不管它是天边拿不到的明月我也要设法架起天梯把它拿下来。”
一声轻轻的叹息随风飘起冯瑛道:“我欢喜的东西我也想拿到手的但我却不愿损害了别人来取得所欲。”冯琳忽道:“你和那位‘唐叔叔’很要好吗?”冯瑛道:“嗯他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玩得很好。”冯琳想笑却又忍着说道:“那不是很好吗?你们相好关别人甚么事?”冯瑛面上一红低声说道:“你不知道他有了未婚的妻子?”冯琳怔了一怔冯瑛续道:“可是他们二人脾气很不相投。”冯琳一笑道:“这么说你那位唐叔叔做事也真不爽快既不相投为何不干脆分了。”冯瑛道:“那位婶婶很凶缠着他不肯放。而且她的父亲对他曾有大恩。”严琳一听笑道:“凶女人我也见过很多你说说看她怎么凶法?”冯瑛道:“你在江湖上也闯了几年没听过杨仲英女儿的名字吗?武林同道也很怕她也不单是怕她而是碍着她父亲的面子。”冯琳几乎笑出声来心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杨柳青。”却不把自己曾和杨柳青动手的事说出来心中另打主意。
冯瑛把自己怎样受杨柳青的气后来又怎样和她冲突的事说了冯琳边听边笑却不作声。冯瑛气道:“别人和你说正经事儿你却尽笑我不说了。”冯琳道:“谁说我不正经呢?我是在用心听呀!管她什么杨柳青不青唐叔叔是你的总是你的!”冯瑛气得要呵妹妹的腋窝冯琳笑道:“哎呀你报复啦我最怕痒你是姐姐呀姐姐也不正经难怪妹妹淘气啦!”
李治和邝练霞进入尼庵先替张天池治伤把剥剩了皮的柳枝整成骨形柳枝中间打通成骨腔状然后安放在两段碎骨头的切面中间代替被切除的骨头在安放时木棒的两端和骨头的两个切面都涂上热的生鸡血再把一种能生长肌肉的‘石青散’撒在肌肉上把肌好然后又在接合部份外面敷上接血膏夹着木板以固定骨位。这种方法叫做“柳枝接骨法”乃中国古代医学中的不传之秘只须七日骨木就可以接在一起。张天池十分感激对李治一再道歉。
替张天池动了手术之后他们再去看邝琏邝琏已经醒了经过了一天一夜的休息治疗生机恢复精神转好。邝练霞把两个女儿都回来了的喜讯告知父亲邝琏更是欢喜。
暮霭含山山下农家炊烟四起。冯瑛冯琳携手同回只见母亲正在庵前呼唤。吗玻问道:“外公醒了吗?”邝练霞道:“正等着你们呢。”
邝练霞将女儿带进静室邝琏一见不觉叫出声来两姐妹都顿时呆了。邝练霞道:“爹你瞧她们长得这么高了!右边的是瑛儿左边的是琳儿。我不说你一定分不出来。”
冯瑛道:“外公恕罪。”冯琳尴尬一笑说道:“幸好我没有用飞刀伤你。”邝琏一愕之后哈哈大笑。邝练霞诧道:“你们都和外公交过手了。”邝琏道:“不知不罪。你们的本事都很了得比我们老一辈的强得多了!”顿了一顿又值:“我也老糊涂了他们中了钟刀堂独家所有的夺命神刀我十分奇怪却想不起你来!”
冯琳心念一动急问道:“为什么要想起我来?”邝琏道:“你的夺命神刀不是钟万堂所传的么?”邮练震道:“你周岁之时就看上了他的夺命神刀爷爷还不很高兴呢。”冯琳“咦”了一声道:“怪不得我第一次听见钟万堂的名字就觉得非常之熟这样说来莫非我真是他的嫡传弟子?”
邝琏诧道:“什么你自己也不知道吗?钟万堂没有将他的真姓名告诉你吗?”邝练霞叹口气道:“琳儿说她对小时候的事情已全忘了。”邝琏奇道:“有这样的事?”于是将遇难之晚钟万堂如何抱她冲出重围又怎样将她带到年家等事说了。这些事邝练霞也不知道听得怔怔出神。
邝琏续道:“后来我派人探听你的消息始知你早已不在年家钟万堂也莫名其妙的死了。从此没有得到你的音讯想不到现在才会面。”
冯琳听得呆了众人只见她以手扶墙眼珠好像定住一般邮练霞轻轻抚摸她的头她也毫无反应就像靠着墙壁的一尊石像。
邝琏打了一个寒噤停口不说。邝练霞在她耳边唤道:“琳儿琳儿!”冯琳动也不动也不回答。李治急忙走过去悄悄对邝练霞说道:“伯母她正在思索往事你别问她我带她出去一会儿。”
李治轻轻扶着冯琳走出庵外冯琳呆呆的跟着他走走到一棵柳树下李治拉她坐下看着冯琳的眼睛过了一阵冯琳垂胸前李治在她耳边道:“我带你到年家去。”冯琳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李治道:“到了到了啊这座花园好大怎久没人往的?小姑娘你今年是八岁还是七岁认字了吗?”冯琳突然用一个孩子的声音答道:“我七岁啦钟老师前两年已经教我识字啦。”
李治用的正是从傅青主医书中学来的“返噗术”“返噗术”是原始的催眠术之一虽不能如现代催眠术那样灵效可以控制受术者的精神但像冯琳这样的情形对自己身世来历已明白之后再施用此术那就很容易帮助她将遗失的记忆像缝补一片片碎布一样连缀起来。
李治见开始生效停了一停让她精神集中轻轻的从她腰间抽出那匣毒刀问道:“这是什么?”冯琳仍然用孩子的声调答道:“喂你不要乱动我的飞刀这是钟老师送给我的夺命神刀刀尖有毒的!”李治道:“你不是常常和年羹尧同玩飞刀吗?”冯琳道:“年哥哥也有一匣飞刀他昨天还指点我手法。”李治道:“年哥哥对你好吗?”冯琳道:“好很好!”李治道:“真的吗?嗯你现在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皇帝要逼你做贵妃年羹尧来了他是不是来救你的?”
李治提起的已是这两年的事情冯琳一下子就记起来了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年羹尧不是好人他帮忙皇帝逼我骗我。”说话之时声音已变成少女了。
李治道:“你怎么会认识皇帝的?皇帝就是四贝勒你知道吗?”冯琳点了点头李治道:“钟老师为什么肯让你给皇帝戏侮?”冯琳忽然静默下来露出一片茫然神态。李治逼视她的眼睛轻轻的道:“悟有一天你正和钟老师一起有什么人冲进来了?”李治猜想一定是有人到年家劫她出来因此用术试揉冯琳果然又“哇”的哭了起来突然又变回了孩子的声调叫道:“我怕我怕!那两个人穿着麻衣丑怪丑怪!他们把钟老师打死了把我抱走了。”李治道:“咦这里是四皇府嗯那两个人也在这里。”李治问道:“他们是谁?”冯琳道:“萨伯伯!别人叫他们做双魔。嗯我不喜欢。他们都不是真心对我好的。四贝勒逼我他们也都帮他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