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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互斗权谋 将军悲失势 自寻了断 长老敬凶徒(第3页)

事隔数邱今宵重遇方今明听得车辟邪提起前言不觉勃然大怒冷笑说道:“亏你还有脸皮提起这话你我兄弟之情早绝你若再来拦阻休怪我手下无情!”车辟邪唰的一声拔出佩剑遮在年羹尧前面却不言语。方今明右足踏前一步倏地身形一长一招“双风贯耳”两拳斜击车辟邪喝道:“想找死么?”剑锋一圈反手便戳方今明斜身分掌肩头往下一沉一个“跨虎登山”招式右脚飞出斜踢他持剑的手腕左臂一伸又用长拳捣他前胸。车辟邪身手矫捷非常霍地一个“怪蟒翻身”让过来势挽了一个剑花侧身分剑转锋再戳。

这二人一个是拳术名家一个是剑术好手半斤八两旗鼓相当转瞬斗了二三十招不分胜负。年羹尧立在一边面露笑容却不上前助拳。方今明猛然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虚显一拳峭声叫道:“辟邪你再听我一言。”车辟邪左手捏着剑诀剑势似收似按剑当胸听他言语。方令明道:“你求功名我为故主彼此有志我也不愿强你从我。但时至今日年羹尧已是日暮途穷你还护着他作甚?”车辟邪冷冷一笑傲然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方今明怒火再起正待进招。年羹尧忽地哈哈笑道:“方今明你效忠允提他效忠于我真是无独有偶。你问他为何护我他若反问你时你又如何?”方今明怔了一怔倏地跳出转身便走车辟邪嘴角噙着冷笑把剑插回鞘中。

年羹尧微微一笑上前拍车辟邪的肩膊道;“患难见人心到底是你还有点情份!”不料车辟邪肩头一撞把年羹尧撞得歪过一边冷笑说道:“你这欺君犯上的罪人谁对你有情份?你以为我今晚是来救你的吗?哈哈!老实告诉你吧当今皇上说你太过可恶要慢慢将你折磨所以贬你来守城门叫咱家来瞧你这‘大将军’的窘态。圣上明鉴万里他早就料到你有许多仇人怕那些人把你杀掉倒便宜了你所以又吩咐我等暗中防备到紧要关头才将那些人驱走圣上说:天下最痛快之事无过于看你所僧恶之人在日暮途穷之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挣扎无望呼救无门你以为圣上不立即诛戮是有所爱于你么?你当我车某人今日还要做你的奴仆么?哈哈!你也太不自量了!”年羹尧听了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般!

车辟邪冷嘲热讽将年羹尧骂了一顿。年羹尧抑着怒火反问他道:“辟邪我待你不薄你在我的帐下不到三年我就将你一直保荐到四品卫士难道就没有一点香火之情么?”车辟邪嘴角一翘做了个鄙屑的神态道:“我做的是皇上的官又不是做你的官难道你要我谢你的恩典么?现在我已经是三品卫士啦比你这守城门的小卒最少要高出十几级我不要你见面叩头已经是对你很有情份了你还能有什么非份之想?”年羹尧忽地哈哈一笑道:“对极对极。人向高处水向低流当机须立断无毒不丈夫。是大英雄便当如此辟邪不枉你在我帐下多年你已经得了我的心法啦。”车辟邪怔了一怔正想反唇相讥忽听得又有夜行人的声响慌忙跳过一边躲入城楼暗角。

年羹尧淡淡一笑道:“又是哪位朋友来了?年某只此一身要报仇就快动手!”话犹未了城墙上己跳上五人为的是少林寺的印宏和尚后面的却是关东四侠。

年羹尧面色大变只听得印宏和尚戟指骂道:“年羹尧你也有今日么?想我少林寺对你恩义如山你却毒手暗害我的师尊还带兵烧了嵩山少林寺这千年古刹我问你你的心肝是什么做的?”年羹尧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印宏继续骂道:“我的师尊本无大师曾传你武功你将他杀了我也几乎遭你害死按说我即把你碎尸万段也不足解我心头之恨!但如今我却不想你死你的颈血也不值得污我戒刀让你所效忠的皇帝将你处死更足令天下人称快。”年羹尧道:“那你来做什么?”印宏道:“一来要看你这位大将军今日的‘威风’;二来我要问你昔日允祯所持的贝叶笺文是不是假的?”年羹尧道:“是假的怎么样?那是我仿本空大师的字迹写的让你们少林寺永远有一个不能清洗的叛徒也好给武林留个笑柄。”印宏道:“好哇你如今始吐实了。”年羹尧脸上露出一丝奸笑道:“你们少林寺知道了又怎样?你们少林寺还能奈何当今的皇上么?”他此际肯说实话乃是因为已恨极雍正因此故意出言挑拨想少林寺的僧人去刺杀雍正。

印宏道:“好今日我不杀你但好歹也得在你身上留一些记号。”纵步上前双指一伸点向年羹尧双目年羹尧一个“铁门闩”。将他来势化解。印宏道:“你还敢用少林的手法与我放对!”关东四侠中的陈元霸嚷道:“依我说把他杀了痛快印宏师兄你若赚便宜了他待我用分筋错骨手收拾了他吧!”四侠中陈元霸最为鲁莽不待分说一爪如钩觑着年羹尧琵琶骨便抓!

玄风道长忽然叫道:“小心!”猛听得“蓬”的一声一支蛇焰箭破空而来就在陈元霸的头上炸开陈元霸伏地一滚几乎跌下城墙只听得有人哈哈笑道:“圣上明鉴万里果然有少林寺的余孽和同党来了你们向年羹尧寻仇我们也正好张下罗网等君入瓮呢!”说话的是韩重山他的师弟天叶散人则已截着了玄风的去路!

玄风一声大吼长剑一翻铁拐一扫两手两般兵器同时出天叶散人旋身一闪呼呼两掌将玄风震得身形不定朗月禅师在葫芦里吸了一大口酒一口酒浪迎风喷出却给掌风荡得四处飞溅有如洒了半天酒雨。韩重山把手一扬出两般暗器用回环钩来取柳先开用铁莲子打陈元霸的穴道柳先开号称“万里追风”焉能给他打中闪展腾挪一连避了几次可是那回环钧转折回翔柳先开也破它不得。陈元霸轻功较逊给铁莲子打着幸他铜皮铁骨虽然感到穴道上一阵疼痛却是无事。

韩重山师兄弟的武功比关东四侠高出甚多四侠中只有玄风敢硬接他们的招数其他三人却近不了身。印宏叫道:“咱们要问的已经问了何苦再在此地纠缠不如走吧!”玄风疾刺数剑掩护撤退陈元霸先跳下城墙朗月禅师喷了两口酒浪也跟着印宏跳下玄风一招“举火燎天”铁拐上撩挡开了韩重山的辟云锄跟着纵身下跳。天叶散人身形飞起用“饥鹰扑兔”的手法伸手便抓猛听得头顶上一声呼啸天叶散人急忙一个倒翻硬把纵出去的身形撤了回来冲天一拳击敌下颚却听得哈哈笑声柳先开已从他的头顶掠过飞下城墙。关东四侠虽然不是顶儿尖儿的角色却是各有独门武功韩重山师兄弟竟然截他们不住。

天叶散人道声:“退!”与韩重山一同跃下片刻之后人声已杳。车辟邪又从城楼暗角处钻了出来。年羹尧道:“皇上痛恨少林余孽你为何不趁此立功?”车辟邪冷笑道:“我还要看守你呢!”

年羹尧眉毛一扬道:“多谢盛情。”忽然作出沉思之状过了半晌缓缓说道:“辟邪我有一事与你商量。”车辟邪道:“你想我放你么?天下之大已无你容身之处了。你废话休提。”年羹尧道:“我岂能强你所难我实告你我有稀世的珍宝想赠送与你。”车辟邪冷笑道:“你有这样好心?我对你何恩?你肯将稀世珍宝送我?”年羹尧道:“我不是白送你的。实不相瞒我早料到有今日之祸所以将小儿早已寄托在一个朋友家中我迟早必死家产定然抄没小儿他日长大何以为生?所以想把价值连城的珠宝与你凭你的良心变价卖出之后交回一半与我那位朋友以便小儿他日得个温饱。”

车辟邪意动想道:“我出京之时皇上已将年羹尧家属尽行收禁独独不见他的儿子皇上说要斩草除根还叫我们暗中查访。年羹尧所说的料是实情。我不如假作答允骗他将藏宝之处说了那岂不是既可为皇上立功又可得稀世珍宝。”便道:“这点小事我车某还可作主。”年羹尧道:“真的?”车辟邪道:“于人无损于己有利何乐不为?请你将你那位朋友的地址说出来吧。”年羹尧道:“你这样说我信你了但隔墙有耳珠宝也不便露眼你附耳过来吧!”车辟邪果然走到年羹尧身前侧耳倾听。不料年羹尧反手一掌施展无极门的擒拿绝技一把扣着他的脉门车辟邪全身瘫痪动弹不得年羹尧骂道:“你这狗娘养的居然敢来欺我!我岂能受你之气!我反正已犯了十八条大罪再多犯一条也不怎么。”骈指朝车辟邪胁下一戳点了他的死穴车辟邪惨叫一声登时气绝。

年羹尧冷冷一笑只听得更楼鼓响已是四更周围静得怕人心道“今晚来了几批仇人那老兵难道吓死了么?为何不见他的声晌?嗯今日只有一个老弱残兵还愿意跟随我我也算倒霉极了!”正想出声呼唤见车辟邪的尸体横在城墙之上眼睛犹自睁开白渗渗的令人恶心年羹尧性起一脚将他踢下了城墙忽听得耳边一声“阿弥陀佛”入耳刺心年羹尧睁眼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来的竟是以前少林寺的监寺而今少林寺的主持弘法大师!弘法大师与少林三老同辈姜桂之性嫉恶如仇就似以前的本无大师一样。年羹尧心道:“少林三老先后亡过而今是弘法主持他一定是要用少林家法惩治我了。”想起少林寺的分筋错骨闭穴伤残等等惩治叛徒手法比受凌迟碎剐还要痛苦不觉胆寒!

弘法大师目光有如利剪盯着年羹尧问道:“年大将军你可还认得老衲么?”年羹尧道:“弟子知罪了。”弘法厉声说道:“谁是你的师尊?你是谁的弟子?少林寺不容你来玷污无极派也不认你这个叛徒。”年羹尧低说道:“那么请大师慈悲赐我一个全尸吧!”弘法大师面挟寒霜沉声说道:“你自有朝廷明正典刑何用老衲动手。我来见你为的是两桩事情你且听着:第一件是少林三老曾传过你的武功等于间接助你为恶这是少林寺的罪过老衲要为前任主持赎罪收回你的武功。”说到此处猛然伸手向年羹尧脑门一拍年羹尧武功再高也难躲避被他一拍只觉天旋地转过了好久才清醒过来四肢已是绵软无力。弘法大师叹口气道:“如今才收回你的武功已是迟了但也算了一宗公案守着了少林历代相传的规矩。”

弘法大师稍停半晌又道:“我除了要为前任主持收回你的武功还要替无极派清理门户。这事本该天山的易老前辈办的她无暇再到中原托人告知老衲请老衲代办少不得要多费一些手脚。”说到此处两道寿眉一竖历声喝道:“钟万堂费尽心血将你培养成材你为何勾引双魔将他害死?像你这等行为还能容于武林吗?”年羹尧已知弘法不肯动手杀他索性闭口不答。弘法续道:“想当年傅青主老先生创立门户何等艰难想不到出了你这个万恶叛徒几乎令无极派至你而斩。幸得无极派还有一个传人要不然傅青主与钟万堂都死不瞑目。”年羹尧忽问道:“无极派还有什么传人?”弘法道:“不用你管我受易老前辈之托前来告诉于你我已与易老前辈联名通告武林同道代无极派清理门户另立传人将你驱逐出无极派门墙之外了!”年羹尧淡淡说道:“我性命已是不保还争持这个么?”弘法大师摇了摇头怒道:“孽畜孽畜至死不悟!”倏然拔出戒刀年羹尧吃了一惊但觉面前寒光电射刀风飕飕那口利刃就好像在脸皮上刮来刮去一般只听得弘法大师在耳边说道:“全无廉耻愧作须眉略示薄惩以戒贼子。”刀风倏止年羹尧张眼看时弘法大师已不见了。

年羹尧伸手一摸面上光滑滑的不但所留的两撇虎须被剃得干干净净连眉毛也刮得个一丝不留。年羹尧平生那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不觉愤然挥拳怒声骂道:“弘法贼秃辱我太甚!”但一拳挥出立刻感到气喘无力又不觉叹了口气颓然坐到地上。

星横斗转这时已打过五更朝露晓风饶有寒意年羹尧咳了两声叫道:“王老三王老三!”王老三是那老兵的名字叫了两声不见答应正在奇怪忽见那名老兵颤巍巍的从城楼内走了出来在旗竿的“风灯”映照之下面色显得一片灰白。

年羹尧道:“王老三你怎么啦?”这名老兵向年羹尧迎头一揖怆然说道:“请恕我这名不中用的老兵难以再侍候你了!”年羹尧知道自己与方今明的谈话已被他听到忙道:“老三你别多心”王老三截着说道:“不用说了今晚我一切都明白啦!小官在我曾看着你长大却从不知道你是一个如此忘恩负德、寡情绝义的人!老主人一生也未曾做过什么恶事怎么却会得到这样的恶报应生下你这个败家灭族的逆子咳我真替你年家历代祖先不值!”这名老兵说得十分激动年羹尧气得面色青白几乎想将他一拳打死但想到这名老兵也会几手拳脚而自己武功却已消失拳头一挥立即缩回。

那名老兵叹了一口长气眼泪簇籁下落又道:“我服侍了你的老子多年又服侍了你多年并曾随你万里长征出生入死一未升官二未财也算对得住你年家了。我今日拜辞!”话完之后向年羹尧一揖到地从城头上拾级而下走了几步忽又回头说道:“你昨日换下的衣服我已洗净晒干你自己收拾吧今朝的早饭我也做好了以后你自己学着做吧我这没中用的老仆人拜辞了。”一步一步走下城墙微微显得有点怄倭的背影不久就消失在晨光曦微之中。

年羹尧呆若木鸡额头沁汗这回才真正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只觉天地之大已无自己可容身之地茫茫人海已无再肯亲近自己之人又想起以后洗衣做饭都要自己干了更觉“英雄”末路啼笑皆非。

年羹尧走进城楼果然见有一锅热饭这时才觉自己也饿得软了胡乱的把一锅热饭吃完试试运动四肢始知自己武功虽然消失却还有平常人的气力看着那几块石头泥士搭起的土炊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还好若然连做饭的气力都没有了岂不更是糟糕?”可是生米怎样才能煮成一锅熟饭这个年羹尧却不知道甚是愁。

曙光渐露天已黎明又该是下去看守城门的时候了。年羹尧步出城楼走下城墙往日还有老兵相伴今朝只有自己一人更觉得凄凉寂寞平生行事霎然间一一从心头翻过一种悔恨之念不觉油然而生但一忽间又被愤恨的情绪所替代恨不得把这宇宙连同自己一齐毁灭。

年羹尧走下城墙打开城门晓风扑面随着吹进来的是一声清脆的笑声只见一个少女笑盈盈的站在城门之外年羹尧一打开城门她便说道“年大将军你好早啊!”

年羹尧吃了一惊这刹那竟疑心自己是在作梦揉揉眼睛看清楚了果然是冯琳。年羹尧面上掠过一丝笑意忽又愤然说道:“冯琳你也来嘲弄我么?”

冯琳和李治这两年来在四川冒了许多艰险联络了一些人后来听得年羹尧被撤职查办便把四川的基业交给车鼎丰的儿子车哲生主理两人赶回去想找吕四娘。途中又听得年羹尧连降十八级被贬到杭州守城门的消息冯琳这时虽然已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孩子的脾气仍然未改想起小时候曾与年羹尧同玩的事又想起年羹尧骗她哄她想把她送给雍正之事一时兴起要到杭州来看看年羹尧看看这位“大将军”是不是真的在把守城门李治拗她不过便替她在门外把风让冯琳单独去和年羹尧会面。

正是:

恩怨自随流水去相逢今已隔云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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