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什么表情,你不信?」他托起我的脸。
我跪在他床沿下,可怜兮兮。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杀你,也许因为留着你,就可以天天叫『婉婉』。也许因为听说,你会杀人,觉得有点意思。又也许,因为你是个鸨儿,你和婉婉太像,又太不像了。总之……」
他没再说下去。
我猜他要说,总之,就舍不得了……
可舍不得三个字太重太贵太真心实意。
他不能和施婉君以外的女人说。
9
翌日,汪蓉均的尸首被拖了出去。
督军咬牙切齿地扼住我的喉,比我掐汪蓉均大力百倍不止,他是要掐出血,要掐死人。
「真没想到在我督军府上,这小蹄子爪牙也如此尖利。」
「爹,快放手。」眼瞅着他愈发收紧,身后终于传来朗子愈救命的声音,「小心别划破脸,不漂亮了。」
原本这会儿他早该外出处理公务。
他有府衙里的差事,还有他娘给他留下的一众铺子。
可今儿他偏偏没出门,从天而降,就为救我似的。
朗督军收得更紧了,只剩一口气时才把我丢开,转而看向轮椅上那人:
「死小子,这短命女娃娃家里来人收尸了!老子不管,你自己出钱打发。」
「我出双倍。」朗子愈也跟着皮笑肉不笑,「别只给她家里人,父亲调教她这么久,怎么说也该分点辛苦钱。」
「你……好啊,你小子好……」
朗督军气得话都说不出了,眼神还落在朗子愈腿上,仿佛生怕他的烧伤没能愈合。
「死小子,别以为气着老子你就讨了便宜。」走之前,朗督军撂了句狠话,「老三诶,咱们走着看。」
回到屋里,朗子愈迫不及待抬起我下巴。
他声音还是冷的,动作却莫名轻柔:「别动,让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我说着就去扒旗袍领子,「要看往这里面看呀,里面风景好。」
朗子愈动作一下子停住,阴鸷鸷地盯住我。
我只想逗他,也不想真惹恼他,于是瘪瘪嘴认怂,乖乖抬起下巴。
「看就看呗,没事,只是掐红了脖子,没伤到像施小姐的这张脸。」
朗子愈左看右看。
沉默了好一会,蓦的吐了几个字出来:「脖子也不行。」
与其说是吐,不如说是吞了一半吐了一半,含含糊糊的,烫嘴似的。
可就这一半,也够我莫名其妙地红了整张脸。
10
这事儿没多久之后,朗督军就暂时离了洛城,去南边议事。
如今外面形势太乱,一片民不聊生,军阀们打来打去,任凭八方洋人虎视眈眈。
朗子愈喜欢李商隐的那首《风雨》,他诵诗里的句子:「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在他眼里,百姓和婉婉是黄叶,被风雨摧残。
军阀和我是青楼,不顾生灵涂炭,依旧轻歌曼舞,自在管弦。
「不带这样骂人。」我冷言瞪他。
朗子愈笑出了声:「你居然听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