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嫉妒云若,至于宫中的其他美人,朕都没放在心上,唯有云若是朕放在心里的人。」
我自嘲地笑笑,热泪滚滚,直视他的眼睛。
「臣妾自然知道云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正因如此,臣妾又怎会蠢笨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计去害她?皇上,你虽与云贵妃少时便情投意合,可与臣妾亦是从小相识。当年之事,臣妾知是父亲自作孽,从未对皇上临政有何想法,反而对您给臣妾的荣耀万分感谢。只是一场宫变,让臣妾和您之间终究产生了隔阂,但这后宫,臣妾依旧给您打理得井井有条。」
「至于昨晚,是有人塞了纸条进来,上头写着知道是谁陷害的臣妾,臣妾被冤之下又急又气,这才闯了出去,却没想到那儿竟然躺了个死人,手里还攥着臣妾旧时的耳环,当即将臣妾吓晕了过去。」
我恳切道:「云贵妃流产一事,臣妾不认。但后宫监管不力,臣妾难辞其咎,望皇上收回臣妾管理六宫之权,以示皇后之错。」
泪眼蒙眬中,倪昀的脸色一点点缓和下来,似是想起了我和他当年青葱年少时相识一场,吵闹玩乐,情感亦珍贵真挚。又或许是他觉得我从未如此示弱,从未如此坦然地表达过内心的想法。又或许,是因为我有了身孕。
我猜不透他会怎么想,但肉眼可见的,他没有发怒,沉默地思索着,不知是思索我的话的真假,还是思索我最后的请求。
最终,他开口了:「此事到此为止。云贵妃那儿,朕会好好补偿她,太医说你身体亏虚,不宜操劳,管理六宫之权便让云贵妃代劳。你好好养好身体,朕不想再失去一个孩子。」
他相信了。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可一想起阿宴,心口便涌起刀割般密密麻麻的痛。
倪昀走后,紫萝以我要静休为由撤走了寝室里的宫人,唯余她一人守着我。
她担忧地看着我,「奴婢已经暗中托人打点好了,会好好安葬阿宴的。」
我点点头,到如今仿佛泪已流干。
「娘娘,您今日为何对陛下如此说?」
「紫萝,你还不明白吗?你应该学着聪明些了,我们已永无宁日。」我摸着腕间温润的玉镯,「本宫失去了父皇,失去了皇族身份,失去了阿宴,现在即将失去自己。本宫没有选择了。风暴对准了本宫,不反抗的后果过于惨烈,反抗的结果又会怎样呢?」
我看向平坦的小腹,忽地笑了。
「至少,没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了吧。」
三个月,时间不多不少,但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后宫的不少宫人最近都在议论,皇后娘娘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深居简出,不到重大节日不露面,和皇上貌合神离,情分淡漠。现如今,她也许是有了身孕便挺直了腰板,时常主动前往前殿给皇上送汤、送糕点,亦温柔可人不少。
而之前备受宠爱的云贵妃因在皇后宫中不小心流产,得到六宫之权后飞扬跋扈,责罚了几个被皇上召寝过的美人,还打死了几个宫人,被皇上狠狠地训斥,近日受到冷落。
我接过熬得浓浓的药汁,一饮而尽。
紫萝递过来一颗蜜饯,我摇摇头,说:「再苦的我都尝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叹了口气,「若不是娘娘当初为了……多喝了几次猛药,导致癸水紊乱,身体虚乏,要不然也不会怀孕三个多月了,咱们都不知。」
我看向浑圆的腰身,六个多月的胎儿已可在肚中翻天覆地,有时拳打脚踢,肚皮东突起一块,西突起一块。
这时,殿外有宫人高喊「皇上来了」。
倪昀进来时紧皱眉头,面色很不好。
我和紫萝对视一眼,摆手让她先下去,自己迎上前。
「皇上可用了晚膳?」
倪昀坐在榻上,摇摇头,仍沉着脸。
我忙高声吩咐宫人摆桌,走到他身前,执起他的手放在腹部。
「皇上,您今日可要和孩儿说说话?他最喜欢您的声音了,但凡您说话,他就会……哎呦!」
恰好这时,孩子猛的一脚,刚好踢在倪昀的手掌处。
我高兴地说:「定是他知道皇上来了,和您打招呼呢!」
倪昀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情形,当下愁云散去,喜形于色,双手捧着我的腰腹,耳朵贴了上去。
「孩子,是父皇,你是知道父皇来看你了是吗?」
隔着肚皮的一阵拳打脚踢回应了他,让他瞬间哈哈大笑。
他抬起头来,眸中难掩激动,我温柔地注视着他,道:「皇上来得恰恰好,臣妾使人熬了干贝雪梨汤,想着待会儿给您送过去。」
任何一个男人都抵抗不了妻子的柔情与孩儿的亲近,更别说这是倪昀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中宫嫡系,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撼动不了嫡长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