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觉睡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只因盖头挡得严严实实,她又坐得很是端正,是以谁都没看出来盖头下的人已经坐在那儿眯了过去。
待到前院散场,她才被嬷嬷摇醒:「殿下?殿下!驸马回来了!」
「……啊?」盛云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紧跟着,她就闻到了一股很浓重的酒味儿。
她蓦地掀了盖头,对着眼前的人道:「谢斐,你喝了多少啊?」
映入眼帘的是谢斐错愕的神情,旁边则是双手抬着喜秤和酒杯的丫头,以及一脸「完蛋了」的嬷嬷:「我的殿下!!你怎么能自己把盖头掀了呢?」
盛云霖「哦」了一声,又抬手,原封不动地把盖头盖了回去。
「重走一下流程。」她无所谓道,「你们什么都没看到,谁都不准去皇上和皇后娘娘那儿告状。」
方才惊鸿一瞥,谢斐倒是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好看。十八岁的少年郎,眉若远山,眸似朗月,皎皎君子,莫过如是。
她静静地等着谢斐用喜秤掀开了她的盖头,二人再喝了交杯酒。手腕交缠的那一刻,盛云霖第二回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了谢斐的气息——上一次还是在琼林宴,自己一不小心跌进了他怀里。那一回谢斐立刻将自己放下了,接下来便是长达数月的冤家路窄。而此时此刻,时光却仿佛拉得绵长,那样亲密的触碰,让人的皮肤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交杯酒喝完,嬷嬷说了很多吉利话,再与丫鬟们一同退下了。
屋内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盛云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只觉得自己酝酿了的一肚子话,此时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了。
什么「谢大人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抑或者「你今天累不累啊,要不早点休息?」,在现在这个氛围下,都觉得不合时宜。
谢斐可能是真的喝多了。虽然没有上脸,但眼眸中带着一丝迷蒙的雾气,到底还是逃不过盛云霖的眼睛。
谢斐先开了口:「臣今夜是喝多了些。」
「呃,那什么……」
「我去洗漱一下,公主先休息吧。」
「……啊?」
盛云霖满脑子都是「完蛋了他不会事到如今还讨厌我吧」,一脸蒙地看着谢斐也离开了屋子,呆了半晌,然后直挺挺地往床上一倒,开始思考人生。
奈何今日实在是太累了,她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困意再度袭来,她又沉沉睡了过去。
……
谢斐回来的时候,盛云霖已经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她还不忘自己把头冠摘了、外衣脱了,还自己滚到了最里面,给谢斐留了不小的地方。
谢斐无奈地笑了笑。
他今夜被灌了不少酒,确实一身的味儿,被她嫌弃也很正常。
他倒是真的没见过比长忆公主还要娇纵胆大的姑娘了。
但这样的公主殿下,在上书房认真起来的时候,却也有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刻苦与上进。
谢斐弯下腰,在盛云霖的眉心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然后,谢斐小心地掀开被子,躺在了她身边,不愿惊醒睡梦中的少女。
次日清晨。
盛云霖发现谢斐躺在自己身边时险些喜极而泣。如果昨天晚上谢斐跑去睡书房了,那她就真的要开始盘算和离了——强扭的瓜毕竟不甜嘛,她也不想和谢斐成为怨偶啊。
「你怎么这副表情看着我?」谢斐问道。
盛云霖却摇了摇头,正色道:「没什么,你比较好看。」
谢斐:「……」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今天早上的事情很多。他们两个要拜见谢家的亲长,平辈和小辈的则要来拜见他俩。谢家人丁兴旺,光是见礼就见了五六七八轮,盛云霖一个也记不住,倒是谢斐轻声在她耳边提醒她,帮她认人。
盛云霖全部见完后,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一家子女眷里,只有宣大夫人是个正常人。其他人讲话都文绉绉的,三句话里有两句要引经据典,仿佛不掉书袋就不会说话了似的。
至于谢家的老爷、少爷们哪……不提也罢。也就谢斐那个堂弟说话比较有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