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湘的喉咙仿佛被人用利剑破开,痛得说不出话来,只缓缓摇头,眼泪滴落在姜榕的下颚上。
姜榕麻木的皮肤竟然感到了火辣辣地烫意,他蓦地哭着叫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郑湘忍住啜泣,骂道:“你怕什么,不过是死罢了,若人死后有知,你把下面打点好,一直等着我就是了。”
姜榕被骂得又哭又笑:“我都要死了,你还骂我……”
郑湘柳眉一竖:“这辈子骂你,下辈子也要骂你,怎么着,你不服气啊?”
姜榕缓缓道:“好……好,我们说定了。你说话,我听着,我想听你说话……”
郑湘的眼睛盯着姜榕,缓缓说起两人的初见、相识、相处、相知和相伴来。
“我第一次见你,觉得这人高大魁梧,眼睛凶凶的,瞧着不像个好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又是吓我,又是逼我,只顾自己开心,一点都不在意我……”
“跟了你,初开始连个皇后都没封,小气吝啬,还振振有词……”
……
在郑湘的说话声中,姜榕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像睡去般,那只拼尽全力抓着她的手,也渐渐滑落。
郑湘仍在说话,直到抽噎地说不下去,才放声大哭,哭声惊动外面的太子和重臣。
姜灿跌跌撞撞闯进来,先看了哭得悲恸的母后,又看了似乎毫无声息的父亲,壮着胆子试了试父亲的气息。
“爹,爹……”他伏在父亲的身上大哭,想起父亲对自己的疼爱和栽培,顿时心如刀绞,悲恸难抑。
“皇帝龙驭宾天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郑湘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姜榕去了,精神恍惚,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只跟着说跟着做,旁的再无精力,眼睛盯着姜榕入了棺,心钝钝地疼,连大声呼喊阻止都做不到。
姜灿依照皇帝遗诏在灵柩前登基,继姜榕之后成为大周的第一任皇帝。
姜榕在几年前都不大管事,将事情交给太子处理,如今新皇登基一切有条不紊。
先帝和皇太后伉俪情深,姜灿身为其子自是明白。皇太后自先帝去后,就神思不属,茶饭不思,整个人如失了魂般。
一众儿l孙都来劝皇太后节哀,郑湘木木地听了,左右耳朵仿佛贯通般,一点子劝说都没听进去。
可是,日子总得过下去。
姜灿这位新皇面临着一件棘手的事情,皇太后仍住在蓬莱殿中。
乾元殿、宣政殿和蓬莱殿处在中轴线上,乾元殿是大朝会的宫殿,宣政殿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而蓬莱殿既可以是皇帝的寝殿,也可以是皇后的寝殿。
唯独不是皇太后的寝殿。
姜灿托姜焱委婉劝说母亲搬宫,搬到更宽敞更华丽的宁寿宫。
郑湘正伤心,注意力涣散,根本抓不到女儿l说的是什么。姜灿请姜焱再劝,气得姜焱撂手不干,回公主府了。阿娘悲恸不已,新帝不劝慰就算了,连阿娘都往外赶。
新帝仍在东宫处理政务,朝臣急得上火,最后请八十岁的老太师柳温出面,劝太后搬宫。
一见面,柳温就直言不讳地说出让郑湘搬宫的话,郑湘听完先是发怔,然后泪水簌簌而下。
柳温鹤发鸡皮,颤颤巍巍,但精神尚好,劝道:“先帝最放心不下的是太后,他已经去了,太后要保重自身。”
“如今新皇登基,也该入住宣政殿了。太后你这样住着蓬莱殿,只怕引发朝臣猜测,藩王异动。”
郑湘委屈地哽咽道:“我没注意到这些。我今儿l就搬,不,我再住一夜,明天就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