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轻轻咳嗽一声,是小天!潇荷赶紧站起来。
小天还是那么笑嘻嘻的,看不出有什么恶意。
“对不起,”潇荷说,“那天的事,是我反应过度了——我应该拦住小雪的。后来我想去替你解释,但是妈妈不让我去。对不起,让你挨了处分。”
潇荷等着小天发脾气——他至少有权利抱怨几句。
“那个,你吃棉花糖吗?”小天真的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包棉花糖,“我最爱吃这个。”
“啊?”潇荷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小天已经把棉花糖口袋撕开一个小口递到她手里,潇荷盛情难却,只好用两根细长的手指夹出一块来,却不好意思往嘴里送。
“放心吧,我没给你下毒。你的手真漂亮,是不是经常写字练出来的?”
潇荷觉得这个男生也不那么讨厌了,把那粉红色、软绵绵的糖轻轻放进口中,边嚼边问:“你叫小天?”
“是啊,我爸爸是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落户口的时候,要不是警察拦着,我就叫马克思了。我爸就是那么一个人,他如果是卖纯净水的,我准得叫‘马桶’。”
潇荷笑了,急忙掩住嘴——差点儿把棉花糖喷出来。
“你喜欢你爸爸吗?”
小天摇头:“不喜欢,但是没办法,除了我之外没人愿意管他叫爸爸。你呢?喜欢你爸爸吗?”
“我不知道。我都没怎么见过他。”
“他——死了?”
“没有——”潇荷的目光垂下来,看着脚下的台阶,脚尖轻轻拨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他不要我们了。我跟妈妈在一起。”
小天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了一句:“那他现在肯定后悔了。”
“谢谢你。”
潇荷的笑容让小天神魂颠倒。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难怪他们说你像林黛玉。”
“谁说的?”
“他们……反正我听说过,说你是不会哭的林黛玉。”
“死小雪!”
“哈哈,不会哭的林黛玉让我给惹哭了,我厉害吧?”
“噗——”潇荷又笑出来,“别提那事了,我对不起你……”
“行,以后我再也不提了,不过你也别再说‘对不起’,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小就受惯了处分了,根本不当一回事儿。”
潇荷从来没和男生说过这么多话,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天空那么澄澈透明,一圈一圈的涟漪从她心海的正中央荡漾开去,轻轻撞击着她的胸膛。
她原本从不跟别人说起家里的事情(除了小雪)。
今天她格外想说话。
体育馆里一阵纷乱,大门“呼——”的一声打开,潇荷怕又给小天惹麻烦,赶快离开了他,快步走上台阶,却又担心起来:小天会不会认为自己讨厌他?
回头看时,小天仰头望天,学着女生的语气说:“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末了还轻轻叹了一口气,引得潇荷又笑出来。
看见小雪走在人群中,潇荷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
“干啥干啥干啥?看清楚点儿,我也是个女的!”
潇荷把她搂得更紧,笑着说:“女的怎么了?男的我还不稀罕呢。”再回头看刚才的台阶,小天早已不知去向。
舞会终于要开始了。
下午毕业典礼,大家终于把期待已久的礼服穿到身上。
满校园里一时间花花绿绿,礼服的款式乱七八糟。
家长们只随手捡看着漂亮的往女儿身上套,反正在他们眼中永远觉得自己的女儿穿什么都漂亮。
姑娘们有的像要去参加婚礼,有的像要参加葬礼,还有的像要跟死人一起入土为安——比如潇荷,不得不穿上妈妈买的那件“僵尸礼服”。
它的外表是一件礼服,灵魂准是一条毛巾被。
小雪撇着嘴说:“这衣服,是你们家祖传的?”
“去!你还好意思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