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他。恨这个几乎杀害了你的父亲,一度毁灭了昆仑墟的男人。
白飞鸿这样想。
——我确实恨他,恨他这样对我,恨他明知道这一切对我有多么重要,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们从我的身边夺走了。
她的心这样说。
可是,却有更多的回忆,在她的眼前摇曳了。
是闻人歌残破而森白的遗骨,是林宝婺血淋淋的头颅。
是少年第一次对她微笑的样子,他是第一个对她那样好的人。
是血腥而黑暗的洞窟,是她脚下的尸山血海与累累白骨。
她的第一把剑是他为她选的,也是他第一个教会了她该怎么握剑。
是闻人歌倒在她眼前的样子,是云梦泽鲜血淋漓的身躯。
是花非花同她插科打诨的模样,是他们一起在月夜里痛饮过的美酒。
那个时候,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冷冷地注视着她。
那个时候,在雪盈川那位横暴的魔尊面前,也是他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我要阻止他复仇。
白飞鸿握紧了剑,逼迫自己再度迈出了脚步。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
对上殷风烈的眼睛时,她张了张口,说出的却是另一句话。
“住手罢。”
她痛恨自己的声音,痛恨从自己口中吐出的每一个音节,她痛恨这软弱的音调,痛恨自己这近乎示弱的姿态,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居然到这一刻还对他有所期待。
我应该杀了他。
我必须像他对我那样冷酷地对待他。不应该同他说话,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谅解,不应该存有一星半点的温存。不留余地,毫不留情。
杀了他。
在他说出让我动摇的话之前杀了他。
在我想起更多他的好之前——杀了他!
然而——
握住青女剑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
白飞鸿从未有任何一刻曾像这样憎恨她自己。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在这一刻说出的话。
住手罢。
简直就是在哀求了。
她这样想。
“够了。”
她马上说,只是不知道是对着他,还是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