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台还以为星展知道的并不多,可没想到,看起来最粗枝大叶的人原来也想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
“……可惜吗?”
月台的问话突兀,但星展明白她的意思。
星展眼眶有些热,眼前模糊起来,却还笑着说:“月台,孟家死了这么多人,天下死了这么多汉人,我从小就憧憬着上战场杀胡人,马革裹尸而还。”
“如今这念头稍改了些,杀完胡人,我还是活着回家吧。再同你们快活地游山玩水快去,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于郁贺,人还在眼前就足矣。
月台看着星展,她该说些什么,半晌,却只说出一句:“傻丫头。”
说完自己的眼眶却湿了。
星展呼出一口气,胡乱抹抹眼泪,又嬉皮笑脸地回来逗月台,戳她的脸蛋。
“傻月台!元日是一年伊始,可不能掉眼泪,不然小心一年都是个哭包!”
月台被逗笑,侧身躲避,去拍星展的手指。
“你倒说得好听,也不知道方才是谁哭湿我两条手帕。”
星展一把抽走月台手绢,跑出几步又回头做个鬼脸。
“月台!元日喜乐!”
说完便闪身跑开,只余下清脆响亮声音回荡在流光溢彩的宫灯之下。
月台笑着摇摇头,片刻后,笑意隐没。
她对着无人偏殿轻声说:“元日喜乐。”
新年的喜庆氛围很快被春寒冻结,正月里两场大雪,压垮云城城郊许多百姓的房屋。天寒地冻时无处居住,这是要命的大事。
此事由郁贺报上来,在孟长盈授意下,各级闻讯而动。建屋施药放粥,尽量保证少冻死些人。
最冷的化雪那日,孟长盈乘马车出城,亲自监督城郊赈灾一事。
日光带着稀薄热度,丝毫抵不上刮骨北风和化雪寒气的冷意。
民曹起部动工修缮了大半房屋,百姓好歹夜里有个遮风挡雨之所。
白日里,修缮一事还在继续,民曹施药施粥人手不够,拉了不少崔绍军中兵士来用。
可即便如此,人手还是不够。
孟长盈走在化雪后的泥泞道路上,锦缎鞋面沾上污泥,厚实毛氅拖在地上,白绒绒的毛边也变得脏污。
月台看得直皱眉,她怕孟长盈湿了鞋袜沾染凉气,再生一场病。
胡狗儿更是恨不得趴在地上,叫孟长盈直接在他身上踩过去,干干净净地才好。可这话他不敢说。
一行人有带刀宿卫随行,百姓不敢围观,就连看也只敢低着头悄悄抬眼去瞅贵人模样。
他们有的端着热汤药,猴急吞下肚,烫了一嘴火泡。
有的抱着热粥,警惕环视四周,才勾着头珍惜地一口口抿下热粥。
还有的几个人挤在黑黢黢的破屋角落,粗衣烂衫一层层裹在身上,像是无家可归的乞儿。
孟长盈一个个扫过去,目光冷而沉,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星展,又是皱眉又是叹气,还亲手扶起来一个瘦弱不堪的小女孩,想给她些钱财金银,可看到周围一双双聚集过来的眼睛,她又把手收回去了。
在这样的地方,给她关照恐怕才是害了她。
“主子,他们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也太可怜了!”
放那小女孩离开后,星展忍不住地小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