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人还是要服老,军国大事岂可妄议?”
说话的是万俟枭,他才得了恩典,狠狠挫了可那昆日的锐气,心情自然不错,说话不算难听。
崔岳手捋长须,侧目而笑。
崔绍立时向前一步,拱手道:“王爷此言差矣,大朔既据一半淮江之北,又岂能数十年龟缩一隅,不图天下大业?”
他说得慷慨激昂,同时眼神落在郁贺身上,一个微不可察的示意,郁贺也站出来发言。
“中郎将说得好,陛下新即位,废除旧制,铲灭蠹虫,若气吞山河之象。南朝皇帝垂垂老矣,有何可惧?我军厉兵秣马,南征一统河山,指日可待!”
掷地有声,热血沸腾。
不少胡人武将都直皱眉,纥奚五石沉不住气,气得脸红脖子粗,叫道:“你们一个二个,都安得什么心?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在陛下勉强,竟也敢大放厥词!”
说着,他看向万俟望,等他出言训斥这些个不着四六的蠢小子。
可万俟望却凝眉深思,似乎真是听进去了。
他转头再去看万俟枭,万俟枭竟一转态度,突然义正词严道:“陛下,此事也并非全无道理。”
他认真对万俟望进言,这也是第一回。
但很显然,万俟枭没安什么好心。
“三长制推行,朝廷赋税兵役压力比定大大减轻,又恰逢南朝老皇帝病重,若陛下此次御驾亲征,扬我天威,踏平江南,必成千秋大业!”
对于一个新即位的小皇帝来说,这话极具蛊惑力。
万俟枭微微垂着头,眼睛却死死上翻盯着万俟望变幻的面色,嘴角藏着的笑阴狠难言。
可那昆日眼神在场中扫了一圈,机智地闭嘴,并不参与此事。
纥奚五石还在懵,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和万俟枭明着对立,只好也悻悻退后。
万俟望眼中异彩连连,明显意动,却又犹豫着看向孟长盈。
孟长盈似乎并未发觉殿中的局势变化,只手撑额头,闔眼假寐,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万俟枭还想开口再劝,万俟望先一步截住话头道:“南征一事干系重大,各部粮草兵马都难抽调。朕看娘娘也乏了,今日朝议且罢,下回再议。”
话至此,百官退朝。
万俟枭颇为不甘心地站了会,才最后离去。方才走出殿外,他便低声骂了一句:“无能蠢货,只知道看孟长盈的脸色!”
骂是这么骂,可天知道他方才有多紧张,生怕孟长盈忽然转醒,一句话否了他的提议。
虽说南征一事简直可笑,但万俟望居然真动了念头。
若能骗得这小子御驾亲征,死在淮江里,大朔便后继无人。老五自不必说,废物一个,或许他还能名正言顺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帝位,到时连孟长盈和汉臣都无可指摘。
金銮殿空,孟长盈闭着眼没睁开,万俟望看了她一会,慢慢地凑过去,趴在玉案上,轻声唤:“娘娘?”
孟长盈眉头细微一皱,如雪湖泛波。
万俟望嘴角扬了扬,带了点恶劣心思,撑着玉案缓缓靠近孟长盈。
“啪——”
撞上一只手掌。
万俟望抬手,月台正面无表情伸手挡在他面前。
忘了她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