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秀站在檐下看着薛崇胤走出伞下,伸手揽了一团雪,而后又回到伞下,不知捏出了个什么东西,不过隔着这朦胧白雾他也能猜到李裹儿是笑着的。
他垂眸望着自己手中的伞,指腹摩挲着伞柄上的白鹤纹路,只觉得上面白鹤的轮廓雕得乱七八糟,不伦不类,瞧着怎么也不想白鹤,正准备将那伞丢了时便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到刚从檐下过来的武崇训。
两人皆穿着一样的官服,武崇训看着他拿着伞百无聊赖地站在这里,好奇道:“在这里做什么?”
“哦,我等一下二哥。”武延秀说着索性往他身后看了看。
“年前的那几场雪城外死了不少人,即便当时开仓赈灾,却也只是杯水车薪。如今圣上新登大典,又正值开春,司农寺的官员怕是还在合政殿内没出来呢。”武崇训和他解释道,目光却落在远处的两个人身上。
武延秀察觉出了他身上的气势汹汹,含糊应了一声就没再答话。
武崇训倒也没打算和他一起出宫,道了别便走下台阶,朝着远处的人影走去。
栏杆上早已捏了两个拳头大小的雪人,李裹儿听到声音转过头时便看到绯色官服的武崇训朝自己走来。
“这般冰天雪地,寿阳郡王还真有闲情雅致。”
薛崇胤闻言笑了笑:“郡王过誉,大典已过,太常寺确实不如左卫事务繁忙。”
武崇训轻笑一声没再接话,看着李裹儿柔声说道:“回家吧。”
说罢才想起自己出来未撑伞,心里不禁懊恼,早知道方才在檐下便要过武延秀手中那把了。
薛崇胤倒是没在意他对自己的忽视,后退两步推出伞下,而后又从袖内掏出一个银制錾刻手炉递给李裹儿,向两人道了别便冒着雪走向宫门。
武崇训伸手接过李裹儿手中的伞,由自己撑在两人头顶,转身时扫了一眼栏杆上的那两个小雪人,心里忍不住冷哼。
宫道上的两道人影绯色身影越来越模糊,武延秀撑开伞走到栏杆处,上面的两个小雪人早已被厚雪覆盖,原本雕出的五官也被成扁平一片,像是戴了一张光滑的面具。
他想起方才薛崇胤拿出手炉的场景,心想自己若是武崇训就不会让李裹儿接那个东西,这种小技俩他才不会容忍。
手中的伞慢慢倾斜,直到伞间将栏杆上的那两个雪人戳倒掉落在地,抬头望向宫门时,那里再没了身影。
马车内银铃轻响,武崇训盯着李裹儿手中的手炉,眉心蹙起,忍住想把那东西扔出车外的冲动。
两人到了门口时,发现梁王府门口多了一辆眼熟的马车。
武崇训认得那马车,疑惑道:“大哥回来了?”
李裹儿没说话,武崇烈自去年七月令牌那件事后便被天授帝派去了西京,如今任期未够,李显也并未召他回京,且新帝登基大典已过,此刻回来是做什么。
她知道几日前的政变对武氏来说是致命一击,张柬之和恒彦范等人表面上只以诛杀张氏为目的,实则却是为了逼迫天授帝退位,如今皇位上的是李显,武氏在朝中便再无助力,若是对方乘胜追击,过不了多久张氏的结局便会落到武家众人的头上。
两人走过檐下,武崇训似乎实在好奇,和李裹儿说了一声便自己转身去了武三思的书房。
院中池内的冰面上早已落了厚厚一层雪,上面有着稀稀拉拉的脚印,还有用树枝画的几个看不清原样的飞禽。
李裹儿走至檐下时,棠玉便已候在门口,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伞,而后随着她进屋踮脚解下她身上的狐领大氅,看到她手中的手炉时还有些意外,因为这并不是李裹儿素日用的那几个。
“外面那辆马车是?”
棠玉将手中的大氅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回道:“是世子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