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正百无聊赖坐在楼梯上,两手托腮也不知是打盹还是想心事。
虞莜看看他,探头向下面喊了一声,“采湘,你先回去。”
停了几息,采湘才扬声应答,见着那盏微光一层一层走远。
身处绝高的哨塔,四下再无旁人,秦昶这才开口:
“经过舞辰阳上次那么一闹,震星雷再不是什么秘密,炸堤这事,已瞒不过诸奚人的耳目。”
虞莜一凛,意识到这是她未曾考虑过的,便听他继续道:
“我打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丰息谷住得是莽奎部族,如今左贤王应召率领部中精锐,就守在关下,到时必会赶回奚山。
今次鞮阕召集人马应战,号召各部齐心共进,话说得好听,若这时候不派兵增援,刚攒起来的人心怕是所剩无几,单于与左贤王的内斗,就再也摁不住。”
那双浅金的眸子穿透黑夜,依旧落在先前指给虞莜看的那片密林。
过去,北齐虽也常在附近派遣斥侯,巡查地貌,但要说对山川地势的熟悉,到底不如土生土长的诸奚人。
直到得了《水经注》,方在这方面弥补不足,也给秦昶主动出击奠定了基础。
“我打算在恶风林兵分两路,一路北上,直捣王庭,届时左贤王自顾不睱,定也不会施于援手,趁着窝里斗,一举掀了他们的老巢。”
虞莜半仰着头,凝视男人意气风发的脸,加入晓说裙五249令81九2,还有最新完结韩漫日漫前世他便有战神之名,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在诸奚人手里吃亏。
应当说,秦昶这人,从不会在任何人手里吃亏。
她关心的还是上游那一路,“那还要去炸堤坝吗?”
这句追问,显然应了秦昶先前嘲她忧心敌民。
然而秦昶并没有笑话她,手臂绕到后面,抱孩子似的,将虞莜转过来放在窗台上坐好,除了身上的披风给她围上,再把人圈进怀里。
披风内里温热,散发甘松气息,虞莜舒适地倚在他胸前,拥着她的这双臂膀强健有力,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北齐军中有明令,战场不留俘虏,是因外族铁骑残暴不仁,不把我大齐子民当人看,此仇不共戴天。”
黑暗中,他的眼眸明润清透,氲着暖煦的微光,“但老师的教诲,我一刻都不曾忘,与恶人比肩,必将成为自己眼中的恶魔。”
听他提起阿耶,虞莜的心轻轻颤了颤。
“若我真炸毁堤坝,淹死的只会是无力反抗的牧民,诸奚铁骑不会因此减少,反而,往后会有更多的人来攻打长城。”
他灿然而笑,洁白的牙齿在暗处显得更加皎白,又改回平日的嬉皮笑脸,“这买卖不划算,我可不干。”
虞莜默默倚着他,只觉那沉沉的嗓音、爽朗的笑声,与阿耶一模一样,还有他先前背着她,那宽阔伟岸的背脊。
前世的她曾认为,皇兄毕竟得阿耶教导为君之道多年,即便性子软弱些,只要给他成长的时机,总有一天,会成为像阿耶那样爱民如子、宽和仁厚的君主。
但是她到死也没等到那一天。
其实,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有着与阿耶同样的心胸和见识,和阿耶一样疼爱她、呵护她,将她视为至宝。
她转动脖颈,把脸埋在秦昶胸口,两手环住他的腰,悄悄将眼角的濡湿印去。
“怎么又哭了?”
即使隔着衣衫,秦昶总能感觉到她的眼泪,像一簇小小的火苗,滚烫地烙印在他身上。
她想阿耶了,沙哑的嗓音,软糯中带了点鼻音,“阿昶……你很像阿耶。”
秦昶怜惜地捧起那张带泪的小脸,朝她挤眉弄眼。
“那你叫声阿耶来听。”
虞莜破涕为笑,在他额头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