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带路的宫人走进了布置得喜庆的婚房,杜弄玉已遮着盖头坐在帷帐之下?,等太子?过来继续完成典仪了。
除此之外,婚房内只有喜娘与陪嫁丫鬟,竟然除了林如昭外,没?有其他过来闹洞房的夫人。
林如昭有些尴尬,她与杜弄玉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只她一人也?不知跟杜弄玉说什么,只能无所事事地站着。
倒是丫鬟见她进了,低头在杜弄玉耳侧禀报了声,盈盈烛火下?,杜弄玉微转了头,让林如昭总觉得她想?看清自己。
“林如昭?”
林如昭道:“太子?妃,是臣妇。”
杜弄玉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有适应当下?身份转变。
倒是她的陪嫁丫鬟,想?起自家主子?与林如昭争了这些年,有时胜,有时败,前几个月又因林如昭的事,被卷进纷争中,遭到好一阵的冷嘲热讽,当下?见林如昭需在里杜弄玉面前低声下?去,很觉得扬眉吐气,冷哼了声。
那细微的声响夹在蜡烛中的哔剥声中,其实并不明显,但擅琴的人总是耳聪目明的,杜弄玉将她斥退了出来。
林如昭没?见过这样的杜弄玉,便也?没?有出声。
杜弄玉笑了下?:“我出阁前,父亲特意和我促膝长谈一夜,告诉我,嫁太子?与嫁皇帝无异,夫妻之前先?是君臣,需收起小女?儿?的任性,事事揣测太子?心意,以太子?心意行事。”
“我知道父亲与我说这些,是想?骂我糊涂,可是我却觉得嫁太子?真不错,我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娘子?,却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处处讨好人的臣子?。”
杜弄玉的声音里有些怅然,流淌在这举目皆红的婚房里,竟有说不清的悲凉。
“过去的十七年,我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讨好父亲,父亲却总是对我不满意,他喜欢的女?儿?是你那样的,而不是我,我有过不服,因此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将你视为竞争对手,一定要将你压下?去。可是现在遇了些事,我倒是明白了父亲为何?更喜欢你。”
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和人声,应当是太子?来了,杜弄玉却还是不急不缓道:“林如昭,你被掀开盖头时在想?什么?如果可以,我也?好想?送太子?一张哭脸,可是,我不能这样做,我永远都不能像你这般恣意潇洒。”
门吱呀一声,推了开来,穿着吉服的太子?站在那儿?,玉树临风,他进来的脚步沉稳,或许是王族的喜怒不形于色,林如昭没?有看出他有一丝一毫新婚的喜悦。
林如昭面无表情?地想?。
太子?也?不是头回做新郎了,早在立太子?妃前,他已有两个侧妃和不知数目的侍妾,迎一个太子?妃究其根本也?只是多收一个女?人而已,对太子?这种已在脂粉堆里打过滚的,属实不算什么新鲜。
毕竟能做到二十八岁还无妻无妾的也?只有一个陆劲。
这样一想?,林如昭倒是有些想?念起了陆劲,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前厅一切可安好,有没?有因为孕吐被耻笑。
陆劲现在觉得很不好,非常不好。
虽说太子?府轩舍宽敞,也?架不住人多,又上了许多鲍鱼海参之类的大荤之菜,他的胃几乎在他踏入的那刻就开始造起饭来。
没?有办法,陆劲只好抓了一把?林如昭为他准备的柠檬干脯,塞进嘴里。
那些干脯直酸得差点没?把?他天灵盖给掀了,陆劲只能极力控制好脸部肌肉线条。
他原本生得就凶,如今又竭力抿住下?垂的薄唇,舌头僵硬地抵着硬邦的颊肉,那双狭长的眼眸一动不动凶狠地盯着某处,仿佛血腥杀气翻腾上来,让周遭人心肝胆颤地默默搬着椅子?远离了他。
瞬间,以陆劲为中心,方圆五步之内无人敢靠近,整张堆满山珍海味的桌子?只剩了他。
不明所以的陆劲挑眉看向那些撤离的人,殊不知那随意扫过去的一眼因为他压着恶心,不耐烦以及紧张,更为凶煞,被他看过的人顿时坐立难安起来,开始反思最近有没?有得罪他的地方。
于是当完成所有典仪赶来敬酒的太子?,便看到这样一个荒诞无比的场景:他的婚礼上,那些峨冠博带基本四品起步的大臣,手端着酒樽排着队到陆劲面前虔诚忏悔,说到动情?之处恨不得抬手扇自己两个巴掌,而显然也?对当前场景无所适从的陆劲不明所以,却也?极力地压着不耐烦道:“那样小的事,我当真没?记在心上。”
大臣道:“侯爷都不肯喝我敬得酒,我不信。”
于是陆劲被迫举杯,那怨气就更为深重了,吓得下?一个人膝盖一抖,差点没?当场给陆劲跪下?去。
太子?无奈地摇摇头,走了上去:“这是在做什么?武安侯向来宽宏大度,怎么会因为区区小事而记恨上你?”
由?太子?出面,好容易将这一长串的忏悔队伍给打散了,陆劲着实松了口气。
太子?觑着他的面色,发现今日的陆劲确实算不上有好心情?,也?难怪那帮文臣见了战战兢兢。
他关切地问道:“可是同夫人吵架了?”
陆劲道:“殿下?,微臣与内子?伉俪情?深,从不斗嘴。”
他差劲的脸色在提起林如昭时也?有所转圜,短暂的雨过天晴了下?,太子?看在眼里,也?说不上是羡慕还是什么,心里微妙地跳动了下?。
太子?道:“那又是什么叫你不顺心了?”
陆劲约略犹豫了下?,却也?不想?瞒着太子?,毕竟孕吐不可控制,告诉了太子?,也?好作?掩饰,不至于在婚典上出错丢脸。
但太子?显然不在意这些,他听完之后,顿时忧心忡忡起来:“武安侯如此,等鞑靼王子?入了京,又该由?谁去震慑狼子?野心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