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叙述里说精卫的锁是你的妻子,可是根据我们对青璃上将的调查显示,你们只在军校保持联系,毕业后就一直失联。”
徐溯:“她升任上将没多久后就遭到虫族袭击精神力受损。我说的妻子,不是她承认的,只是我单方面的认为而已。”
“你没有做法律公证。”
徐溯嘴唇动了一下。他的眉眼分别没有褪色,可是他从一张单薄的影子,微微转过头回应这句话这里,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褪色了。
徐溯反而比叙述之时更平静:“是,她没有办法驳斥我。”自然也就无法拒绝承认,她并非他的妻子。
做笔录的人低头翻看了几下,那些黑漆漆的影子攒动着,在徐溯转开视线的时候又问了一个问题:
【她在和精卫融合后有没有出现背叛举动?】
画面正对着徐溯侧面。从这个方向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被拷住的手腕,没来得及换的实验服。可他的视线却没有投注向前方,而是侧向观众所在方向。
像在看灰尘。
里面很寂静。
他沉默地垂下眼睫,戴着镣铐的手腕微动,带起一阵金属碰撞声响后,他还是想去碰什么,没抓住。
声音放大,重复:
【她在和精卫融合后有没有出现背叛举动?】
徐溯还是没看他们。
过了很久。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才终于开口,声音里带出几分和他情绪不符的轻嘲和嘶哑:“她连人都不是。”
【怎么背叛呢?】
旁白速度陡然加快了:
【我被调往悬浮航道项目完成新的吊索工程的研发。听说他们剥去了精卫系统中的精神力核,为它更换了全新的充沛的精神力驱动。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又一个高阶精神力者。】
【生活一如既往,但我不再用人工智能了,同事调侃我是老顽固,背地里聚集讽刺我说我是从科学院调来的自然看不上淘汰我的系统了。但我其实对精卫第五代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单纯不喜欢用而已。】
【后来我翻古代文学史,看到一个她很喜欢的小故事,才恍然想起这就是她说的,爱屋及乌版的另一个故事,叫做“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我爱上了我亲手拆解升级的人工智能,我把我爱人的精神力核掏出来嵌入给祂,又在祂即将苏醒的时候对祂弃如敝履。在我心里所有的人工智能都有一颗血色的精神力核,祂的核是有名字的,叫青璃。】
画面一帧帧闪过。
【因为消极实验并且拒绝履行会议庭通过提案后,我被开除并且驱逐到废弃星。在那里我的身体极速恶化,甚至无法稳定精神力,也因此我在废弃星的垃圾场竟然拥有了一片其他人不敢靠近的区域。】
徐溯在宇宙射线照耀下跌得几乎站不起,可是在他手心里,漫天遍野的废弃物里,有一颗断成了两半,暗淡了没有光泽的精神力核。他紧紧地握着,一直到宇宙射线灼烧他的肌肤,将他几乎化为灰烬。
【在这旷野里,我和我的爱人永眠。】
视频结束了,又或者远未结束。
《供奉》是以徐溯视角来叙述的,可是观众看来未免又悲又气,悲他的无知错过,又气他的冷血残酷,才导致青璃一直没能醒来。
可是在另一个视角里,这个视频分明是徐溯死前千遍百遍地回忆,苛责,才导致在他自己的记忆里,他也是使得青璃最后蒙昧而死的那一个。
这个视角很短,但却是一个很特殊的视角,这个视角是青璃的。起初,她的世界只是一片混沌的光亮里一个圆心。
后来,这圆心里有了别的声音:“老师,除了使精神力核与精卫融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你也知道,精卫是无法产生精神力的,我们这也是被迫无奈。”
徐溯沉默了。
这个视角里的徐溯竟然是尝试过用别的方法的,他对青璃也堪称温和,哪怕不知道她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他留下后门是因为融合后的略一停顿,老师发现后他主动遮掩,他会给她推荐书籍,会默许她提出问题。
他甚至会主动告诉她关于战役的事。
她受伤需要修复,他边修改程序,会边问:
【零,你会感到痛苦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徐溯沉默地修改程序。
零问他:【徐教授,你会感到痛苦吗?】
徐溯停下:“这个世界上的痛苦有很多种,也许像我这样,被迫做不愿意做的事,只是很小的一种吧。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