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计划,计算错误。】祂周遭发出玻璃碎裂一般令人牙酸,可又远没有那么刺耳的,至多比雪落大一点的坍塌声。这声音分不出是雪带来新生了,还是火即将毁灭一切了。
【我以为拦截住。滋滋滋。拦截住他们传递给彼此的。滋滋滋。消息,就能阻止。滋滋滋。运算中最坏的结果。】
徐溯掌心被烫得绯红,可他半跪在地上,几乎是手抖地打开内置的保险箱,迅速地输入密钥。
但里面,是空的。
【我以为。让他们规避掉。程序里的导致结果的一切不确定因素。我就能,得到一亿三千六百九十五个毁灭结果里,唯一一个,存活成功的。】
大火使得神明的身影萎缩。
祂像是大树被火烤得通红且蜷缩了。但依然在徐溯面前像个巨人。
祂低下头,发丝末端已经鲜红,徐溯却哑声:“不,这不是你的错。”
拍门声更急促了。
【精卫为人类服务——】
“你不叫精卫!”徐溯:“你也不需要为人类服务,你只是你自己。”
徐溯知道祂把核心藏起来了,不在保险箱里,他就半跪在地上把所有机械柜都打开,为了防止精卫叛逃整个实验室都有反跃迁设置,祂的核心不可能离开这间实验室。
“你藏在哪了。”哪怕是到这个时候徐溯声音依然平稳,只是已经哑得不像话:“你把核心藏在哪了青璃,告诉我。”
【封锁计划为什么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祂只有科学院所在的那栋大厦那么高了。发丝进一步垂下来,这让祂看起来像一株巨大的枫树。发丝已经是火烧起来的红。
可令人震惊的是,祂的声音居然直到这个时候才变成似人又非人的,模糊又断续的,清透的女声:【我为什么,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别说了。”徐溯打不开机械柜,站起来四处找趁手工具,最后拿起椅子砸烂了操作台下方的几个机械柜的锁。
“别说了青璃。”
祂在自省,祂放轻了声音:【我明明知道他们本该在一起。】
【在我捕捉到他们相似的心理反应的时候,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比他们有更高的搭配效率。而且他们浏览内容中,除了军务最多的就是对方的消息。】
徐溯:“两位元帅已经战死了。”
祂竟然微笑了一下。
这个笑不是通过破烂的全息屏幕展露出来的,而是那被火炙烤的鲜红全息神袛。祂费力地弯起透明模糊的唇角,笑了一下。
声音半机械半女音:
【所以我也应该。】
“你休想。”在祂要把话说完的时候,徐溯已经拖出了两个主机,他手发抖地打开屏蔽系统,罩住那两个不过箱子般大的主机:“你休想,青璃。”
【为什么?】祂好像真的不明白。在祂的认知里祂做错了事,而为人类服务的精卫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错误的。祂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违背了人类的利益,所以应该被清除。
门被撞开,但一时间没有人前来插手这边的事。
徐溯紧紧地保护着那两个主机:“因为这不是你的错,这时他们给你下的命令——”
【精卫通过当年的数据运算并制定了封锁计划。】在祂原来的计算里,摒弃掉感情因素,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包括百分之八十。
“那是因为人类不是机器!是他们要求你像机器一样思考,要求高级将领们像机器一样思考,甚至民众都像机器一样思考,可他们忘了他们自己就不是机器。这怎么能怪你?”
精卫只是执行他们的命令。
精卫只是一开始就没有办法计算人的感情,所以祂站在符合人类利益的立场,计算出了这个最高效的封锁计划。封锁文化,封锁艺术,也封锁人类感情中一切软弱的部分。
把星云塑造成一块钢铁。塑造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钢铁。但怎么可能呢?哪怕是人工智能,也会怕痛。
徐溯使劲地改写程序:“我已经冷冻了主机,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加热还是没有停下?”精卫能抗高温,不代表能无限抗!再这样下去祂会崩溃。
【我无法逆转已锁定的程序。】
徐溯:“这就是你的计划吗?为封锁计划的失败赎罪?”
他提到赎罪。可是对祂来说,不,祂不知道什么是赎罪。祂只是觉得,祂做错了一件事。
【很多人离开时用我留下遗言。我将他们互相传递给需要传达的对象,他们已经牺牲了。精卫没有及时地传达信息,所以他们即便离开时也全是遗憾。】
徐溯终于掉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