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玫太轻狂了,连绑架这种事都做的出来,他是主犯,是谋划者,是命令者,也是引以为傲者,尽管他在“犯罪”。
可他是楼遗月的独生子,铁板钉钉拥有狂欢城的继承权,这份权力别人没有资格得到,他会继任狂欢城现任城主楼遗月,成为人类最至高无上,人人畏惧只能服从的存在。
狂欢城拥有人类目前为止最顶级的战斗武器和军队,武器使用权牢牢掌握在楼遗月手中,浮空三城要动用武器必须要经过他的允许。
也就是说,每当异种入侵,战斗与否是楼遗月说了算,如果他想要放弃那个区域,无需联合会议投票,他自行关闭武器使用权,令让那个区域自取灭亡从而保证人类利益最大化即可,贫民的命,哪怕是一万条贫民的命,都比不上一辆装甲车昂贵。
而军队的武器供应同样受制楼遗月,这导致阎玫率领由他亲手选拔的特种队在前线作战时常面临异种突袭、武器不足和补给全无的绝境。
异种愈杀愈猛,人类无法抵挡,阎玫更在不久前首次负伤,被与他同为火系异能的b级异种掏了脑袋致使异能失控,狂欢城军队首次陷入慌乱,为安抚军心,楼遗月为儿子开放了一部分武器使用权。
并在狂欢城与观音城的交界处建立了直辖阎玫名下的私人基地供阎玫养伤。
这基地占地极广,更有观音城最新研发的新一代信息阻隔与超导概念防御技术供给,不被任何城主管控,没有阎玫亲自下发的通行证,哪怕是楼遗月也没有资格进入。
枪支弹药、飞船坦克、越野机甲、直升机、机械设备,这些把握人类命脉,无法用金钱衡量价值的高密军方物资被随性堆积在草坪上。
鸟雀身上的羽毛在日光下比宝石还要灼眼,啁啾清亮的鸣叫越过溪水山峦,所见万物繁花似锦,一种明媚苍翠的绿意野蛮猛生将这片植被下的涩土一口吞下,于是浓云流转,拨云见日的刹那,无数蝴蝶从涩土破茧而出,掀起了观慈音的长发。
“我要回去。”观慈音的头发太长,在风中晃啊晃,像是一片质地含香的绸缎,他抬指,指尖缠绕起一圈柔软极了、隐约能听见碰撞音的水珠,水珠随他勾指的动作瞬间化冰,将他的长发自后颅低低束起,只有几缕细长碎发勾勒着脸颊。
他这样脆弱,看上去弱不禁风,纤细极了的男性躯体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不像在末世可以活下来的战士,更像一枝莬丝花。
但他除了楼遗月,从未被任何人抓住过。
“阎玫,未经你父亲的允许,我不能离开家门,他会生气的,你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么?”
观慈音蹙眉,目光里像是盈盈担忧,可天穹之上风卷云舒,明明暗暗,他的目光也摸不清了。
“父亲生气?我没见过,他从来不会生气。”阎玫双手抱臂,状若思考皱了皱眉,额前赤红碎发滑落下来,遮住眉尾一点点不明显的伤疤。
观慈音悄悄看着那伤疤,他眼尾微疼,尽头伤痕一股痒意席卷,伴随当年的烙铁嘶鸣,他指尖抖动如应激。
阎玫的伤疤是战场上留下的,是英雄的勋章,而他观慈音的,是屈辱。
“啊,想起来了,倒是生气过一次。”阎玫骤然抬眼,鎏金的瞳孔覆过一层讽刺,“八年前吧,听说是他养的蛇跑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后来……过了多久呢?我不记得了,他亲自找回来的,还拿了锁链、药物,和——”
“滚烫的、烧着火的,古时代名为烙铁的刑具。”阎玫盯着观慈音的眼尾,“我当时只有十二岁,记不清了,只记得那蛇在父亲的书房里一直大哭,哭了很久。”
“蛇不是人,不会哭。”观慈音抬眼。
“谁知道呢,这世道什么都能变异,蛇能变异不新奇,变成人也不新奇,可变成漂亮的人,就新奇多了。”阎玫歪了歪头,闷笑道。
“观慈音,被楼遗月关起来不见天日,每日每夜对他唯命是从,只能跪下来蹭着他的腿讨他欢心,那不适合你。”
“你在绑架我,这也不适合你。”
“是么?我以为我在做好事呢,帮一位误入歧途的妙龄男子救于色狼水火,我自己说着说着都感动,而且,观慈音啊——”
“如果没有我父亲的允许,我的部下根本没命把你带来这里。”阎玫金瞳微眯,而后嘻嘻哈哈笑了起来,神经质一般喧哗,偏偏声线极为出挑,他大笑时探过身来,他长指微屈,捏起观慈音的下巴。
“这间接表明父亲他并不爱你。”
“如果他爱你,他不会让我带你走,除非他不爱你了,既然如此呢……你干什么还要跟着他,感情这玩意儿,得一厢情愿才行啊。”
他将观慈音面颊上的碎发抹下来,露出面颊上的那粒红痣,如针扎,将这皮囊最隐秘的欲与香一并倾斜如水。
“楼先生,不要我了吗?”观慈音缓缓睁大眼,他看上去像是恍然大悟,像是刚刚理解这是一场“阴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