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入了春,日子便似时光飞逝,院中冬日栽下的树,于春日抽了枝,一簇一簇的细嫩枝桠缓缓绽开,显出别有趣味的生机。
元妤仪捣鼓着去年从承恩寺带回来的香料,只待再收拾最后一遍,按着炒香料时的操作再重复一次便算成了。
取风干的百合花瓣和初冬的梅花,两种花瓣合在一起,香味淡雅细腻,留香时间极长。
若是和其他草药一同入药,入口不涩,是上好的治病良方。
元妤仪幼时试过一次,一应操作很是熟练,可是现在她不大想入药,反而想换个法子,试试制香。
人一忙起来便容易忘却身前身后事,靖阳公主这些天沉迷于研究在承恩寺学到的制香手艺,早忘了自己还有个驸马。
好在谢洵也不是粘腻的性子,这些天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
一对新婚夫妻,从早忙到晚,却巧妙地避开了碰面的时间。
元妤仪熬夜头痛,并不等候驸马,梳洗后径自上榻,因着白日精神集中,晚上入睡也快;
谢洵回来时她早已睡熟,只能听见屏风后少女清浅匀长的呼吸。
青年并不扰她,驾轻就熟地在地板上铺床,第二日一早离去,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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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日清晨,元妤仪在廊庑下晒花瓣时,罕见地撞上了素日见不着人的驸马。
初春的风和煦,日光拢在她的衣裙上,似湖蓝水面上漾起一圈圈浅金色光影,她睡得好,整个人的气色也格外鲜活。
纤细小臂上的束袖捋到肘间,露出的冷白皮肤更加细腻,一头乌发梳成单螺,并无金银点缀,却不失风采。
元妤仪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去取新竹篾的绀云回来了,顺手擦汗转身道:“府上若是没备竹篾,去外头买也。。。。。。”
见到站在廊下的青年,她脸上显出一丝意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有快十日没和郎君见面了。
今晨见到,还真是猝不及防。
谢洵先行礼,唤了声“殿下”,从长廊另一边走过来。
长身玉立,肩宽腰细,长腿笔直,就连走路,这人也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
离得越近,也看的越清楚,谢洵这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
风干的花瓣被盖在竹篮里,香气顺着清浅的微风送到青年鼻腔中,与此交杂的,还有一股幽香。
谢洵微不可察地皱了眉,这是元妤仪身上的香,只是他许久未曾闻见,如今嗅觉却似已经有了自己的记忆,并不受他控制。
少女捧着几瓣干花,双眸如被清水洗过,脆生生道:“郎君。”
谢洵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她手掌上,柔软掌心上盖着一层花瓣,彷佛那不是手掌,而是花根。
莹白的手上长出了在最美时候枯萎的花。
“新婚第十日,臣当入宫拜见陛下,叩谢君恩。”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嗓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觑着少女的神色,又补充道:“殿下要一起去么?”
这些日忙的脚不沾地,元妤仪忘了这一茬,如今经谢洵一提醒,立时回想起来。
确实是有这条规矩。
以一个合情合理的由头入宫,就算是江相也难找她的茬,少女的眼眸愈来愈亮,一点光影洒在眼底,显出别样色彩。
她忙点头,“好,我跟郎君同去。”
其实谢洵本没想补充后面那句邀请她同去,可是看见靖阳公主那抹亮晶晶的眼神时,话已经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
还来不及懊悔,她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二人许久未曾见面,谢洵心中升起一股别样的情感,可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下意识邀请她一起去,明明他要做的事情,她在场并不合适。
他的野心只应由君主知晓。
而不该暴露于人前。
然而就算谢洵心中翻起汹涌的海潮,身侧的少女垂着脑袋,也对他骤变的思绪依旧一无所知。
元妤仪只垂眸将干枯的花瓣重新放回篮子里,小声道:“晒花瓣的竹篾坏了,我已经让绀云去寻新的,郎君若是不急,不妨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