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留步——”
他回过?头去?,见到?了本该待在?君王身边的清瑶,以及他落下的外裳。
青年接过?衣裳,欠身道谢。
尚仪女官笑而不语,从身后跟着的宫女手中,取来一个小匣子,“这是?交给殿下的节礼。”
“殿下不必跪接。”她虚虚扶了一把,拱手一礼,补上自家?主子的话,“殿下若是?不喜欢,尽可随意处置。”
君主赐下的节礼,前些日子已往王府中送过?一回了,他不知道匣中是?什么东西。楚怀安怔在?原地,神思不属地愣了许久,才?重新找回步子走出?宫门?,乘车回府。
他直觉这节礼会让自己为难,狠下心肠不去?探察,可当楚怀安沐浴更?衣,躺在?榻上时,却始终难以入眠。
月色入户,映出?满地清辉。
他踩着透过?小窗照进来的月亮,叹息着起了身,一身中衣站在?案几前,打开了那个漆红的匣子。
里面是?个压襟挂件。
莹润无比的玉连环压襟挂件。
月光下的青年苦笑一声,几乎不敢伸手党去?碰。
这到?底算什么呢?他瘫坐下来,将沉重的头颅埋入膝头,微颤着攥紧自己的月白中单。
不能再这样了……他不能看着他的陛下走上歧路。
悟黄梁(七)
好?不容易带着群臣祭完天地祖先,又接见完了四方封君、宗亲,便又到?了复朝的日子。
大大小?小?的官员从假期抽身,再?次换上朝服当差,当然,也就免不了旧事重提:请求皇帝充盈后宫。
——如今边疆没有战事,四方郡国也没有什么灾害,皇帝那荒芜已久的后宫,便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满朝臣子的心病。
这已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了。
楚灵均并没放在心上……直到?她发现乐安王也加入了附议的队伍。
那日朝会,章武陛下罕见地发了脾气,愤然拂袖而去。被留下的满朝文武不敢轻易离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愣了一会儿,开?始低声与自己身边的同僚分析皇帝为?何如此反常。
要说后宫这事吧,皇帝表现出来的态度是?一贯不喜的——但往日至多也就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呵斥,或者打个哈哈,轻飘飘地揭过?。
今日……怎么好?端端地生了这样的怒气?
众人思索间,尚仪女官已经?去而复返。
“陛下口谕——”
诸臣皆肃然而跪。
“宣乐安王临华殿觐见。”
楚怀安叩首称是?,与清瑶一同去往临华殿。一身明艳宫装的女官轻轻蹙着眉停在了殿外?,请他独自入内。
青年?浑浑噩噩地点了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临华殿的。
隐隐约约地,他听见了皇帝的声音。
“怎么不见你佩那块玉?”她的语气听起来竟十?分平静。
玉……他苦笑,下意识地想伸手抚上胸口的位置,又堪堪停了下来,扯出一个微弱的笑,“御赐之物,唯恐损伤。臣已将其珍藏在府中?,多谢陛下赏赐。”
皇帝也笑,“嗯,随你,都随你。”
早朝知晓他要自己充盈后宫时,她是?生气的。可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反倒没有了怒气,只剩下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堪称平静地坐在那儿,将腰带上系着的那个玉连环压襟挂件取了下来,轻轻地放在手心里。
“你真要我立后?要我成婚?要我大肆选秀,充盈后宫?”
他缓缓跪了下来,“陛下登基日久,中?宫却始终空悬,实在不妥,当尽早擢选邦国俊彦,为?陛下……”
“罢了,罢了。”皇帝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几分,却没多少笑意,“乐安王所言甚是?,朕该虚心纳谏。如此,遴选才俊、充盈后宫之事,便仰仗乐安王了。”
他像是?濒死的蝉,僵在了原地。
当他在宫人的提醒下起身时,座上早已没有了皇帝的身影。青年?踉跄一步,险些磕在金柱之上。左右的宫女欲上前搀扶,却统统被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