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没有怒气,只剩下痛苦与无奈。良久,哑声道:“陛下想要怎样的男子呢?臣请陛下示下。”
楚灵均斜了他一眼,将案上那些画像统统丢进火盆中?,话中?分明藏着愠怒,“爱卿难道不知?”
“你这样的。”
殿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楚灵均拿起份折子,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身去。
耳中?忽闻玉石落地的清脆响声,她懒懒侧身,抬眼望过?去。
竟见他解了羊脂玉带,正垂眸解着朱色朝服的盘扣。他的发冠也不知何时解了下来,如瀑一般的乌发铺满他的肩头。
衣襟掩映间,她甚至看见了青年?雪一样的肌理,以及若隐若现的锁骨。
皇帝脸上罕见地添了几分霞色,暗自庆幸自己提前斥退了宫人。
“你你你……楚怀安!你做什么?”
楚怀安的动作一顿,但解衣的动作并未停下。转瞬之间,朝服便被他自己剥了下来,身上只剩一件玉色的中?单。
楚灵均半惊半恼地离开?了座位,用自己的大氅裹住青年?单薄的身躯,“你这是?做什么?”
青年?头也未抬,只用那惯来的温驯口吻回?道:“陛下有召,臣自当赴这……一晌之欢。”
皇帝的脸顿时变得铁青。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目光如有实质,炯然盯着他。
半晌,方才自嘲道:“我们果?真是?世间最?亲近的人。”
所以,都知道如何刺痛对方。
悟黄梁(八)
那日?两人不欢而散之后,遴选后宫的事?也就随之不了了之。有人猜测皇帝眼光奇高,看不上等闲的凡夫俗子,也有人叹息着与同?僚好友谈起——怕是满朝文武都被皇帝摆了一道。
恐怕临华殿那位一开始便没打算妥协。也是,陛下即便是在初初登基之时,也是乾坤独断,不容忤逆,何况是如今。
无论?愿不愿意,这?事也只能暂时告一段落。上京城,大昭宫,临华殿,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转着,与往日?并无二致。
只?是,那位乐安王却忽然病倒了。
太医令擦了把额上的冷汗,小心地对着上首的君王禀报道:“乐安王殿下……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一直未曾好好调养。风邪入体,加上忧思过多,积郁成疾,便……病了。”
楚灵均不置可否。
年?轻的君王放空了目光,似乎是瞧着窗外的红梅出了神。
一旁的尚仪女?官斟酌了一番,倾身问道:“陛下要去看看吗?”
要去看看吗?以他如今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兴许已经不乐意见?她往王府跑了。何必将脸面贴上去,让人踩在脚下。
然而楚灵均悲哀地发现,她还是想去看看。她换上清瑶准备的常服,乘上羽林卫准备的车驾,轻车简行地出了宫。
马车雕花精致,镶金嵌玉,悬在车轭上的銮玲轻轻摇晃,仿佛金玉相撞,清脆悦耳。
楚灵均阖了眼,倚在马车内壁假寐。半睡半醒间,车外却忽然传来争执声。
这?却是少见?——她带的护卫可都是百里挑一的羽林卫。
“何人在车外喧闹?”她挑起半扇车帘往外瞧去。
一张略微眼熟的脸出现在车前。
楚灵均蹙起了眉眼,威严地审视着那被羽林卫押跪在地的青年?男子。
“堂下何人?”她犹疑出言。
这?人刚刚一直在呼嚎,见?到她之后反倒安静了下来,再?不像之前那样拼死挣扎。
直到嘈杂再?起,几?名凶神恶煞、手持棍棒,做豪奴打扮的高大男子,自长街的尽头出现,逮人就大声质问,是否见?过一名白衣逃奴。
楚灵均目光一转,挑眉看向青年?身上的白色长袍,“逃奴?”
白衣青年?显然也听见?了那边的动静,陡然惊慌了起来,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哀切与忧惧。他咬着唇,连语调也颤抖了起来,“求贵人援手!”
因着他身上的那几?分熟悉感,楚灵均最终还是点了头,让人将白衣男子押上了车。又打发羽林卫斥退了那几?名跋扈的豪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