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看来,谢瑾做教书匠时,竟也不是那么无趣?她十分纳罕地打量了那人几?眼。
好一会儿之后,那些专心探讨学问的人才发现楚灵均就在飞檐翘角的长亭之下,顿时大惊失色,上前来请罪。
也不怪这?些宫女?会如此惊讶,实在是满宫皆知?,陛下是个勤政的皇帝,连御花园都鲜少去,更?别提是这?些几?乎无人居住的宫殿。她们?这?才敢拿着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书籍,来此地向谢瑾求教。
楚灵均非但没有怪罪这?些宫女?,反而各赐了一套典籍,好声好气地打发她们?离开,然后才看向伏拜于?地的谢瑾,“你讲解经书,似乎比从前生动了不少。”
跪在地上的人似乎不知?该如何作答,恭顺地垂着眉眼,低低应是。
皇帝陛下盯着他的脊背望了几?秒,蓦地有些心虚。从前他作为集贤殿学士,为她侍讲经书时,自己好像……压根儿没仔细听过?
楚灵均的目光漂移了一瞬,但说?话时依旧理直气壮,“起身吧。”
谢瑾谢了恩,拢袖低头,垂眸站在原地。
两人其实没什么好聊的,楚灵均耐着性?子问了几?句他的伤势之后,便冷了场。她正要转身离开,谢瑾却主?动出言,请楚灵均到他如今的住处小坐片刻。
把这?人一直丢在宫里确实也不妥当,不如趁此机会问问他自己的看法。念及他从前虽耿直但不曾作恶,是完全为姓氏家族所累而沦落至此的份上,楚灵均对他存了几?分矜悯之心,便颔首允了。
自从那日?将他带回来之后,楚灵均便将他丢给了宫人照顾,也是今日?方知?,谢瑾住在云舒殿。
后宫无人,云舒殿自然也荒凉得紧,不过此时前院已经收拾了出来,还算干净。殿中只?有一个小宫女?伺候,突然见?皇帝驾临,赶忙去换了壶新茶。
而谢瑾自进殿之后,便侍立在侧,为她斟了茶水后,又淡声询问:“陛下要听琴吗?”
楚灵均略一挑眉。当年?这?厮要是也这?么柔顺,自己说?不定?还会对他容情几?分。她看了眼窗前那架古琴,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
他似乎没料到皇帝真会应允,眸光乱了几?分,又很快镇定?下来,坐到古琴旁:“陛下想听什么曲子?”
“随意。”
谢瑾应唯,长长舒了口气,慢慢挑起琴弦。舒缓的音乐自指尖流泻而出,顷刻间铺满了这?座小宫殿。
楚灵均听出他弹的是《醉渔唱晚》。音律曲调都很好,只?是意境缺了些。不过也能理解,以他如今境遇,心中若还有笑傲烟云、醉乡酣美之意,那可真是圣人中的圣人了。
她以手支额,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起初还有几?分兴趣,欣慰地看着从前耿直的集贤殿学士低下高傲的头颅殷勤讨好自己,颇有几?分熏熏然。
但很快,连日?未曾歇好的困倦便浮了上来。她靠在座椅上,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盹儿。
再?次睁开眼时,谢瑾已停下了演奏,如松如柏地坐在对面,恰好递来一个眼神。
恍惚间,楚灵均几?乎以为自己还是定?安公主?,正在经筵上昏昏欲睡地听谢瑾讲课。好在她很快就看见?了自己绣着龙纹的袍服,施施然地理了理衣襟,半点儿不心虚地睨着他。
直视皇帝是不敬的表现。谢瑾顿时不敢再?看,恭谨地垂了眉眼。
看来做皇帝还是有几?分好处的,否则这?厮岂不是又要指着她骂不务正业?
楚灵均看着他扬唇一笑,“你想要什么?”今日?这?么小意殷勤,总不能是因为转了性?吧?
谢瑾薄唇轻启,晶莹剔透的眼眸中露出几?分仓惶之意,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看来是还没准备好?嗯,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谢学士,可能还没准备好拉下脸求人。
楚灵均依旧秉持着无所谓的态度,“那便等你想好了,再?来临华殿见?朕。”
她转身欲走。
“陛下!”
楚灵均转身,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跪到自己面前,然后……捧起自己的衣摆,阖眸吻了下去。
这?是……求。欢?
楚灵均瞠目结舌,险些惊掉下巴。
悟黄梁(九)
从云舒殿出来之后,楚灵均眉间依旧难掩诧异。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以那厮的性子,应该还干不出献身求欢的事情……吧?
不过,心中这点儿疑惑,倒是在云舒殿外看到尚仪局的彤史之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
“谁通知你们来的?”
彤史掌宫闱起居之事,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记录皇帝临幸后宫之事。此时凑到眼前来,定然是以为她要将谢瑾收入后宫。
恐怕谢瑾本人心中也是如此?认为,方才有?那么一番小意殷勤,甚至主动讨好。现在想来,宫人恐怕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刚刚遇上?的那几个小宫女,才会?那样慌张。
这可真是……楚灵均没再听彤史支支吾吾的禀告,心累地挥手打发?了彤史,又折回云舒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