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臻到的时候,冷宫里的一个老太监正领着一个小太监把瘫在地上?像死狗一样的穆亥往阴凉处搬。
面如土色的穆亥往旁边耷拉着脑袋,嘴半张,口水流了一地。
下半身那些污秽物也跟着滴了一路。
在后面抬着穆亥两只脚的小太监臭得?遭不住,扭头干呕了两声。
穆亥听?见声音,颇为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从他浑浊的双眼之中迸发?出?犀利的寒光,直逼小太监。
小太监回了个大白眼,“还把自己当皇帝啊!有你这么歪着脖子流口水,把屎尿拉裤兜里的皇帝吗?”
“你!”穆亥舌头被剪掉半截,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再说了,那江山本来也不是你的,是你硬抢来的。还有傅家?,人家?好心?收养你,给你口饭吃,让你不至于流落街头,可你呢?竟然把傅家?诛了十族!给狗一口饭吃,它还知道摇摇尾巴,忠心?护主,而你连畜牲都不如!也不知道把你视作亲弟弟的傅皇后在得?知你发?动宫变的时候,有多伤心?。”
小太监一不留神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起劲。
气得?穆亥双眼瞪如铜铃,仿佛眼珠子在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
穆亥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小太监,“不许……你……提阿姐!”
小太监呕了一声,“还阿姐,你怎么好意思叫出?口的?”
“你!”穆亥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分明,他咬紧牙关,抬起的手死死指着小太监,像是要在小太监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才甘心?。
小太监还想说什?么,老太监一记警告的眼神扔过去,“当心?把人给气死了。”
把穆亥放到阴凉处后,小太监赶紧跑向吉祥缸,从里面舀了一瓢水出?来洗手。
方才在把穆亥放下的时候,小太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些污秽,此刻恨不能把手给搓下来一层皮。
小太监边洗边在嘴里咕哝:“真是脏死了,也不知道那些娘娘们?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圣上?也是,都把人折磨成这副鬼样子了,干嘛不直接来上?一刀?省得?见了扎眼睛。”
“圣上?的意思岂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能够揣测的?”
老太监听?得?眉心?突突跳,几步走到小太监身后给了他一脚。踹了还不解气,老太监又拎着小太监的耳朵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想在宫里生存下去,必须管好自己的嘴!圣上?如何?安排,自有他的用意。轮不到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去置喙。”
那边老太监还在跟小太监耳提面命,这边门外的裴臻已经?转过身。走了几步,裴臻吩咐孟阳:“给穆亥净身,让他留在冷宫伺候那些娘娘。”
“是。”孟阳应下。
净身带来的痛苦,远胜过穆亥在大牢里遭受过的百种刑罚。
但孟阳觉得?,还不够。
可是就算让穆亥余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也才只是勉强偿还了那些罪孽。
到底是便宜了穆亥。
当晚,帝京下了今年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闪电划过漆黑的寝殿,一道闷雷骤然落下,将被困在傅家?宅子里的裴臻猛地拽回了现实。
裴臻惊醒之际,正逢孟阳得?了从荆州来的信件,急匆匆往回走。
许是白日里听?见那小太监提起傅家?,裴臻久违地梦到了傅家?。他对傅家?的印象并不多,最深刻的,便是城东那座荒废的宅子。
现下人是清醒过来了,头却疼得?紧。
裴臻扶额起身靠在床头,守夜的婢子听?见动静,忙不迭起身,恭敬侍立在一旁。
这时,孟阳回来了。他行至床边,双手将信举过头顶,“陛下,荆州的八百里加急。”
孟阳刚说完八百两个字,帝王就拿走了他手上?的信。
裴臻脸色凝重,他想了很多荆州有可能发?生的大事,但万万没想到是……
听?见帝王如释重负般的一声轻笑,孟阳一头雾水。
“把披风拿来!”
裴臻大手一挥,掀开幔帐下了床。
孟阳连忙回过神,“这大晚上?,外面既刮风又下雨的,还在打雷,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琼阳宫。”
裴臻把信往孟阳手里一塞。孟阳低头看见信上?说已经?找到殿下,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惊呼:“殿下要回来了!”
婢子正在给披风的两根系带打结,孟阳猝不及防拔高声音,吓了她一跳。婢子手一抖,指尖不小心?划过裴臻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