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春瞧着荷月通红的两只眼,知她这是舍不得锦杪,递上绢帕安慰道:“姑娘这是去过好日子,我们应该开开心?心?送姑娘离开才是。”
锦杪方才以为是帷帽的两根带子太滑,荷月才一再失手。此刻闻言反应过来,她凭着感觉向荷月伸手,打趣道:“前?面不是还为我高兴吗?怎的这会儿倒难受起来了?”
荷月胡乱擦了两下?眼泪,把绢帕还给殷春,接着握住朝她而来的一双纤纤玉手,勉强扬起一抹笑容说:“我可没难受,我这叫喜极而泣。”
锦杪反握住荷月发?凉的手,“这段时日,多?谢你和殷春照顾我。只是我这双眼睛不争气,临走?也不能让我看看你们的模样。”
“等日后?姑娘眼睛好了,差人来唤我和殷春姐姐到府上便是,到时我和殷春姐姐一定让姑娘好好瞧瞧我俩长什么样。”荷月笑眼弯弯地?说道。
然,泪水滚过眼眶,一颗接一颗砸在了锦杪手上。这股热意直击心?扉,惹得锦杪鼻子一酸,声音也跟着沙哑了不少,“好。”
娇花软玉般的人红了眼尾,瞧之?令人心?碎。荷月不忍多?看,将脸别开,深吸一口气,“我去给姑娘收拾东西。”
“去吧。”锦杪轻轻拍了拍荷月的手,才松开。
殷春替上荷月位置,搀着锦杪坐下?,如往常一样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到锦杪手边,“我和荷月就陪姑娘到这儿了,往后?姑娘千万要保重。”
“好。”素手执起茶盏到嘴边浅尝一口,锦杪望向殷春的方向,弯眉一笑,“你们也是,保重。”
“姑娘放心?,我和荷月还盼着与姑娘再见的那一日,我们定会保重的。”
殷春神色从容,可在不知不觉间也红了眼眶。
殷春虽年长荷月几岁,但她们二人都是在五岁那年被家里人卖到春风楼的。因?样貌不出众,二人一直干的是伺候人的活计。这些年,她们伺候过形形色色的姑娘,没有哪一个像锦杪生得这般好看,又这般好相处的。
荷月舍不得锦杪,殷春亦是舍不得。
可人与人注定是要分?别的,没有谁会陪谁到永远。
殷春掐紧手心?,忍住眼泪,“姑娘,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会的。”锦杪莞尔。前?面那么多?难熬的日子都挺过来了,接下?来的日子也一定能够熬出头的。
须臾,敲门声响起。
殷春正迈开腿,就见荷月搂着一个包袱从里头嘟嘟囔囔小跑出来,“不是说一刻钟过后?来吗?这才半刻钟,是不是太心?急了?”
不料门打开后?,外面站的是海棠和茗冬。
荷月一愣,旋即意识到海棠和茗冬这趟过来肯定是为了阴阳怪气,于是脖子一挺,下?巴微抬,“有人用万两黄金为姑娘赎了身,再过半刻钟便会来接走?姑娘。现下?姑娘忙着收拾,没什么跟人说闲话的时间。”
说罢就要把门关上,海棠嫣然一笑,用团扇抵在即将合拢的两扇门上,“知道妹妹这会儿忙,我自是不敢多?耽搁。就几句话的工夫。”
海棠眉眼弯弯凝视锦杪,“打今儿起,妹妹就是自由身了,我观妹妹面相是个有福气的,倘若未来得了泼天富贵,望妹妹还能念着姐姐些。”
言罢,茗冬将一个精致的红木盒捧至锦杪跟前?,“这里头的东西是我们姑娘这些年来珍藏的金银首饰,至少值五百金。您拿它们做个私房钱,往后?遇见了什么要紧事,解决起来也方便些。”
荷月瞥了眼盒子,冷笑一声。先前?还看她们不顺眼,这会儿倒是来巴结了。
“哪来的脸!”
一个没忍住,荷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茗冬扭头就是一记眼刀,海棠倒是无?所谓,“不知妹妹可还瞧得上我这点小钱?”
“姐姐今日帮了我,又赠我百金,这份恩情我会时刻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妹妹定报答姐姐。”
海棠没想到这么顺利就从锦杪口中听见了她想听的话,一时间,眼中笑意加深。
“妹妹这番话,姐姐可记着了。”
“此去,祝妹妹事事顺心?,早日重见光明。”
海棠摇着团扇,好心?情地?离开了房间。茗冬连忙跟上。在走?过一个拐角后?,茗冬终于忍不住道出了心?里的疑惑,“我想不通,姑娘为什么觉得宛童以后?会还您五百金的恩?”
“我也不知道。”
海棠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茗冬直接愣在了原地?。
瞧着茗冬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海棠忍俊不禁,用扇柄轻轻敲了一下?茗冬脑袋,“人这一生做出的每个决定其实都是在赌。与其让我那箱东西成日待在那儿,还不如让它们去搏一把。万一宛童有朝一日真来找我报恩了呢?”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音落下?,海棠慢慢回?头,看向方才走?过的路。
直觉告诉她,没有赌错。
这边荷月刚把门关上没一会儿,鸨母就带着人来了。
“宛童,这位是接你离开的孙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