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郢城时,她是安泽小王爷裴未央。一夕之间,她成了?偌大王府的指望,是以容不得她软弱。
做平民医女固然快意?,可骨血里一如既往得恪守忠义。
一夜的雨落得酣畅,待得云舒,天际已微微露白。
内殿的门“吱呀”地一声推开了?,宫侍肃着脸色疾步奔下玉阶,“陛下传何大人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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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云进到内殿后不久,殿外的禁军得了?御令陆陆续续地撤到三重宫外。
裴出岫是头一回进到长明殿最深处的寝房,凤后静静守在龙榻旁,眼下一片青色憔悴。
他身后立着二皇女凤煊,趁夜而来却穿戴得盛重,一双幽邃的眼眸始终紧紧地盯着她。
檀木屏风上雕着龙凤,屏风外有御医院的院使、医正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龙榻上的昭帝面?色倒是平和,仿若沉沉眠了?一觉,只是开口时声音有些虚浮。
她低声唤道,“央儿,过来。”
裴出岫凤眸微动,飞快地低下头,沉默着行?至龙榻边,跪拜行?礼。
寝殿窒热,她在殿外侯了?许久,身上湿淋淋的,掌心亦是冰凉。
何青云递上手?炉,她道了?声谢后拢在掌心,待暖过了?指头,方上前替昭帝诊脉。
尺脉略旺,心力却竭弱得古怪,偏生上焦亢盛……
裴出岫又请昭帝张口,舌见绛红。
看来昨夜的昏厥非是偶然,若长此以往,恐熬得心血不足、龙体?虚空。
她的母王当年便是如此折殒的。
裴出岫垂下的手?暗暗攥紧,望着昭帝浊乏却不失锐利的眼眸,轻声开口问道,“陛下近来可有咽干口燥、腰膝酸软之症?”
得了?肯定的应答,她凝色淡淡道,“此乃元阴不足致以心火内炽、肝火上炎,当滋阴祛热、淸散肝火。”
“一派胡言!”
凤后冷笑一声,恼怒驳道,“陛下得院使嘱咐,近年来已是节制。你不过一个?民间医女,也敢在长明殿妄作言断。”
他转而跪在昭帝面?前,敛眸沉声道,“薛院使已为陛下开了?治阳毒的升麻汤,请陛下治裴出岫诡辞欺君之罪。”
寝殿内一时静得出奇,御医院众医使恨不能?埋进砖瓦里,竟无?一人上前请辩。
二皇女眸含戏谑地俯睇着她,似乎在候着昭帝一声令下,将人拖出殿外处置。
龙榻上的昭帝只是略抬起?手?,内侍官何大人挨近她身前,听得她毫不迟疑地吩咐,“就按出岫说?的办吧。”
凤后还?欲再进言,昭帝望了?他一眼,似是端量却隐隐透着寒意?,“凤后有心,煊儿更重孝义。”
她不追究,并非是看不透。
醒来之后,何青云为何不在内殿,央儿分明进了?宫却被拦在殿外,而本应禁足宣武殿的凤煊早早侯在龙榻跟前。
凤后被那一眼骇住了?言语,他起?身退到一旁,由得御医院的医使围住裴出岫斟酌开方。
御药房慢火煎熬后,终是何大人侍候着昭帝服下汤药。
此时天光已大亮,昭帝正阖目养神,闻得殿外喧嚷之声,是各宫主君同皇女皇子们要来望问。
裴出岫要留在长明殿侍疾,不得离宫。何青云领着她守在殿外,传昭帝口谕。
目光拂过长明殿阶前,她神色微微一凝。
虞贵君今晨是孤身而来,昭帝子嗣之中唯有六殿下不知?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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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幄轩的令宇是子时末堪堪归来。
六皇子凤筱筱心有挂碍,守着灯火彻夜未眠。见令宇脸色青白,浑身狼狈湿透,隐隐有不好的心念。
“府宅有高手?暗中相护,如今怕已是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