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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门前,披一身雪白狐裘的清贵男郎姿态悠容地徐徐步下马车,一旁的侍仆立刻上?前以丝帛伞遮了他发顶的落雪。
他梳郎君髻,髻上安一支红玉髓镶金步摇,双耳亦珰一对?玉髓垂珠,将浅淡容颜衬得明艳朝气。
“三公子,今日大小姐也在府里?,这会?儿?正与大人在后堂叙话呢。”
男郎正是太女正夫、相府公子柳承筠。丞相府的大小姐是与他同父嫡出的长姐柳承鸿,可自他嫁进太女府后,这个长姐便以为他不识大体,更是与他生分许多。
今日回府是替娘亲贺寿,柳承筠便应了老管事一声,径直去了正院后堂。
落过雪的卵石小径颇为滑腻,他捂着小腹行得缓慢仔细。才跨进院子,远远传来?长姐义愤填膺的抱怨。
“……她不过是个草莽出生的中郎将,也敢对?我颐指气使,还当着众多郎将的面责令省过。织造司耽误了差事、丢了供奉,自有内务司去罚赵旬亮,如何皆成了我的过错。”
因?着从前犯事,柳承鸿入了武卫营也升迁不顺,营中武将多愚浑,明里?暗里?还排挤她有丞相袒护。偏偏母亲于朝中再有权势,也是一介文官,左右不了武卫营这些武痞。
这些年长姐纵是再憋闷,却也无处可伸张,只?能在府里?发尽牢骚。
柳承筠走进堂内,方才还在气头上?的柳承鸿遥遥觑见他,却是倏然间噤了声,只?是神色间仍然难掩愠怒。
管事向坐在上?首的柳学龄递上?一封礼笺,“三公子今日特意过府,给大人带来?了太女殿下备的寿辰礼。”
“筠儿?有心了。”丞相大人年逾五十,身形丰腴,面容瞧着白?皙温文,唯有眼尾有几道深深的褶印,穿一身黑底暗红常服,显出几分寿星的喜色。
淡淡扫了一眼礼笺,她抬起?头笑得温和,“替为母多谢太女殿下一片心意。”
寿礼虽是太女命管事备的,礼笺却是她亲自过目挑拣过的。太女是个细致的人,娘亲虽然待她恭敬有余热络不足,这些年她却一直对?丞相府的事颇为上?心。
柳承筠在狐裘下暗暗攥了掌心,却闻得对?面檀木圈椅里?的柳承鸿不轻不响地嗤笑一声。
“太女殿下做不成什么大事,倒是惯会?献殷勤的。”
柳学龄处事更圆滑,如今这婚事已成定局,太女在她心中虽然比不得中宫嫡出的二皇女,却也不是寻常门楣可比拟的。
是以当着三儿?的面,还是板起?脸出声呵斥了长女,“太女金尊玉贵,也是你能妄议不是的?”
柳承鸿方在府衙里?受了气,眼下又得柳学龄训斥,偏偏还是当着三弟,顿觉颜面尽失,忍不住怒呛道,“我说的那句话不对??陛下是念她幼年失怙才敕封的位份,她在这朝堂上?不就是个无足轻重的摆设?”
柳承筠听见这番话面色煞白?,柳学龄也拧了眉重重拍案,“你有什么晦气回自己院子里?发去,你三弟难得回一趟府,一家?人之?间说的这都像什么话?”
从前娘亲在府里?也是颇疼宠他的,他不肯嫁给那骄奢荒|淫的二皇女被视作忤逆。后来?太女殿下当着陛下指了他作正夫,娘亲不敢违抗圣令,只?好不甚情愿地备了嫁妆抬出门。
这会?儿?她虽明着为他言语,其实心里?却是偏袒长姐的。
柳承鸿离开堂院后,柳学龄敷衍一般地开口问候,“筠儿?这段时日在太女府过得可好?前些日子如何命人打探城北那间医馆,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柳承筠脸上?盈了笑意,目光柔和地落到小腹,“今日过府其实还要?同娘亲说一桩喜事,筠儿?已有了身孕,大夫说稳了胎,这才来?同娘亲报喜。”
“当真?”柳学龄眸光一亮,连忙让人捧上?手炉,目光落到他腹上?,笑逐颜开道,“你嫁进太女府也有些年月,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一胎,可得好好上?心。”
太女殿下或许不中用,可是陛下的长孙女却是宝贝。
此时她眼中的废棋一晃变成妙棋,两相比较那柳承鸿的庸碌无为也就不值一提了。
柳承筠也是昨夜里?才诊出的喜脉,他前些日子为了林知秋的事颇为烦闷,食欲不佳又时常昏沉。太女殿下令鸣镝为他去太医院请了医正过府,竟然是腹中有了孩儿?。
他头一回见殿下如此欢喜,连带着瞧他的眼神也分外温情。
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感觉胜了林知秋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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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昭帝大病初愈有了气力,令何青云张罗在宫中设宴。
此宴乃是家?宴,又逢瑞雪初临,宴席特意摆在绛雪轩里?。何大人吩咐宫人撷来?许多红粉梅枝,为这屋子添了许多喜气。
难得柳学龄今日心情大霁,亲自开口要?他留在丞相府用饭。太女在府中得宫侍通传,又令鸣镝来?丞相府唤他。
陛下在宫中摆宴,正是宣布喜讯的好时机,柳学龄送他到丞相府外马车,临别前还特意嘱咐他一番,甚至命管事送来?一些银票用以养身。
柳承筠受宠若惊地回了太女府,换过一身更端重华贵的宫服,与太女凤烨一道登车进宫。
皇宫绛雪轩里?,太女与太女夫姗姗来?迟。
一众皇女皇子已悉数落了座,凤后坐在昭帝身旁,紧挨着就是虞贵君的席案。
太女携着夫郎坐在凤后下首的席位,二人方才坐定,就闻得凤后佯装好心地替她们解围,“这辟了府邸就是不同,入宫难免要?费些功夫。说来?陛下有这么多皇嗣皆已到了成家?的年纪,却只?有太女得独一份的恩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