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谢让抬眼望去,隔着层层树林与喧闹的人群,看见了那随风飘摇的旌旗。
是先行军到了。
官道旁霎时鼓乐齐鸣,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前后绵延上百里。谢让没让侍卫带他走近,就这么留在马车里,静静地注视着车队行过树林。
这个距离,谢让其实看不见宇文越究竟在哪里,但他仍然目视前方,直到那十万大军彻底消失在视野内。
“回吧。”谢让轻声道。
他现在的身份不方便进京,既然城外见不到人,只能回行宫去等。
众侍卫没再耽搁,很快调转马车,原路返回。
谢让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出来折腾一趟,不免有些疲惫。他倚在车内昏昏欲睡,不知过去多久,马车忽然停了。
就算是走新修的官道,从行宫到京城郊外,也得走上两个时辰。
回程是不可能这么快的。
谢让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想唤人问问,才发现原本应当守在身边的墨衣侍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飞鸢?”
周遭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正值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薄薄一层竹帘洒进车内,映出前方那高大的身影。
对方背对他坐在车前,背影宽阔而挺拔,有些陌生。
但谢让瞬间便明白那是谁。
“……阿越?”
他开口才觉自己嗓音有些低哑,对方的背影似乎也有片刻僵硬,接着,他回过头来,掀开了车帘。
“还当你会认不出我。”男人温和的眸光逆着光芒,看不真切,“老师,好久不见。”。
天边红霞万丈,宇文越推着轮椅,停在山崖边。抬眼远眺,山下屋舍林立,青青稻田郁郁葱葱,随风浮动。
这里,谢让是来过的。
数年前,宇文越也曾带他来这里看日落。不过那时,这山下并无这么多人家,也没有开垦那么多田地。
数年过去,就连这远郊的山野,也变成了热闹的集镇。
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
这八年,宇文越的确做了很多事。
但谢让的注意力丝毫没有落在那远处的风景上,他怔然注视着面前的人,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宇文越在轮椅旁蹲下身,与谢让对视。
“老师这身真好看。”许久,宇文越轻声道。
与八年前相比,谢让没有任何变化。他的时间停在了陷入沉睡的那一刻,经年醒来,依旧是当初那清俊出尘的模样。
青年一袭红衣似火,衬得五官越发明艳动人。
谢让几乎不曾在宇文越面前穿过如此艳丽的衣衫,不自在地摸了摸衣袖,含糊道:“是飞鸢他们,说今天大喜日子,不宜穿得太素……”
“嗯。”宇文越笑了笑,点点头,“的确。”
他又抬头望向远方:“本想着带老师来看日落,不过……这里的风景变了好多,好像没有以前好看了。”
为了兴修民居、开垦田地,山下砍伐了许多树木。比起原本的自然风光,如今这里的确已经变了样子。
但这并不代表就是不好。
“乡间田野风貌,亦别有一番滋味。”谢让道,“我觉得很好。”
“当真?”男人眼底盛着天边的霞光,犹豫片刻,隐约浮现出一丝局促,“那……我呢?”
谢让看向他:“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