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什么?”
“你都这么叫我了,我自然是她的嫂子。我当然好好伺候你……让你觉得,”他停顿了一下,“很舒服。”
江世安:“……不许说这样的话,你、你……你倒是再装得冰清玉洁一点啊!”
薛简笑了笑,亲他的脸颊。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把江世安的手紧紧地交握住,十指相合。
次日,陈管事的这位东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动身。
他要筹备成亲。这事儿可把老管事吓了一跳,老两口本想问是哪一家的姑娘,好帮着写帖子、纳采问名。江世安也一点儿都没避讳,一边儿看账本清算财产,一边儿伸手指了指在窗前写家宅安宁符的薛简。
老管事呆了呆,愣是大气儿也不敢吭,硬着头皮参与进来。
前期不必要的准备事项一概省略,至于亲朋,也实在没有两个。宅院外雇用了很多家丁,布置得红火妥当。没有宾客,江世安也没有礼单要整理,可就算没有宾客,他还是态度格外认真,就好像他真的跟薛简结成了一次世俗意义上备受祝福的伴侣。
薛简试婚服的那一日,他的眼睛有所好转。
原本连光线都不能感知的双眼,也逐渐能辨认出鲜明的色块了。不同的亮度和色块在眼前移动,铜镜里映出一道灿烈鲜艳的婚服。是男装,两个人都是男装,交领广袖的喜袍,细细的黑色革带束腰,绣图相仿但并不相同,料子是整个朱雀城最名贵的。
薛简走动了一下,铜镜里的大红色块跟着稍微移动,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镜子,摸到冰冷的铜镜后,才慢慢道:“是我。”
江世安就在旁边盯着他看。
薛简从未有这样鲜艳的着装。
他看了很久很久。这就像是一块永远埋在雪里、落在水里的璞玉,忽然间被雕琢出刻痕、被珍存放在鲜艳的锦盒里面。富贵气、烟火气、红尘的气息,冲淡了薛简身上萧瑟离群的落索清寒,把他带回了五味俱全、六欲随身的人间。
直到薛简问他:“你觉得如何?”江世安才回过神来。
他先是下意识说,“好。”然后绞尽脑汁想分析出一个所以然来,可是人到急处偏偏词穷,此前的风趣气度不翼而飞。江世安只好干巴巴地、很诚恳地说:“特别好!”
薛简坐到他面前。
这是他的未婚妻,江世安盯得理直气壮、目不转睛。他说:“夫人,真不能穿裙子吗?”
薛简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真的要——”
“不是!”江世安说,“洞房的时候换一件裙子给我看吧,好不好?我要撕烂你的裙子,骑在你身……”
薛简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江世安说到这里,自己也倍感心虚,人在心虚的时候就开始假装自己很忙,他将一旁茶桌上的茶具翻过来覆过去地摸,低声道:“……不行?不行就算了,我也没有很想看,不过就是你勾。引我罢了,难道我不看会死吗?也不会,我是一家之主……”
“好。”薛简答。
……
成亲是傍晚。
吹打的队伍绕着城热闹了一大圈儿,都没人打听出新娘子到底是哪一家的千金。院落里摆了大几十桌,只要在门口恭祝一声新婚的吉祥话,就让满城的贫户百姓进去混口饭吃。一时之间,城中众人风靡而来,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但内院却没有人能进去,见不到真正的亲朋好友,没有携礼而来的宾客,也不曾见到大红花轿里坐着得到底是谁。鞭炮声连续不断地响,吃食酒水,供应不绝。
与之相反的,是非常安静的内院。
院子里也张灯结彩,但堂中没有亲朋,也没有父母,上方是两个木头牌位。
锣鼓声在空寂的堂中嗡地一声震起,回响了很久。傧相高喊“一拜高堂——”
两人一起叩拜下去,对着在九泉之下终于瞑目的两位至亲高堂。
二拜天地。
江世安心愿已了,对天地的公与不公都仇消怨解。他被另一端挂着团花的红色喜带牵引下去,偏头去看幪着盖头的薛简。
看不清薛简的神情,但他的手紧紧地扣着鲜红的细带,指骨收缩。他很快又松开手,抓住江世安,跟他低声道:“文吉。”
江世安反握住他,说:“我在你身边,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